第八十一章 此非常人(1 / 2)

(感謝“阿登山穀”大大的打賞。)

以下正文:

“自幼”?“德高望重”?“軍務繁忙”?“親迎”……這小子也太陰損了吧!他又不是不懂兩國交往的規矩,怎麼可能不知道來迎接的人是誰?而且後頭說的這番話不就相當於在說:我比你小得多,地位卻在你之上,你就算不服,就算再忙也得乖乖按規矩跑到邊境上來等著迎接麼。

田觸怎麼琢磨都覺著不對味,忽然意識到趙勝上來第一句話就給自己下好了套,心裏登時後悔不迭。

雖然不難明白趙勝話裏的意思,但田觸還真不好反唇相譏,畢竟兩國交往的規矩在那裏擺著,一國遣派卿大夫出使,對方應當派兵沿途保護,而若是最高級別的上卿出使,對方為表示最高的敬意,更需由沿途各地的最高軍政長官親自接力迎送。如今趙國的相邦出使齊國,隻要齊趙沒有公開宣戰,田觸這個馬陵地方的最高長官就得乖乖地跑到邊境上來等著,不然錯就在齊國身上,畢竟使臣直接代表君王,國家交往禮節絕無小事,這件事如果傳出去齊國難免會遭到各國的聲討,從而影響今後與他國的交往。

“馬失前蹄……聽說這小子最擅長說歪理,魏國公主就是被他用這法子騙成媳婦兒的,今後對他還得小心些為好……”

言語交鋒兩三句話就不難試出對方深淺,田觸在齊國也算是人人稱道的厚道人,很少和誰過不去,要不是齊王授意他給趙勝送一根軟釘子,他也犯不著第一次見麵就得罪趙勝。然而如今已經杠上了,要是就這樣草草收場,別說田觸自己麵子掛不住,身後那些擺足了架子的兵士們恐怕也得士氣大損。

田觸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到身後那些齊國兵士的表情,微微眯起眼向趙勝細細一打量,見他身旁的那些趙國人臉上都露出了得色,難免麵頰一熱,揚聲笑道:“平原君客氣,本將雖是大齊宗室,但與大王支分已遠,能博些名聲不過是在沙場上廝混了幾年,當著尋常兵士的麵還能說上幾句大話,但在貴胄公子麵前實在不值一提……嗬嗬嗬嗬,平原君請。”

田觸笑嗬嗬的抬手一擺,雖然後退一步用上了“請”,但抬杠的意味卻更加明顯,他與齊王田地是堂叔伯兄弟,僅比孟嚐君等人遠一層,拋開公務身份單論在宗室裏的地位其實比趙勝也差不了多少,但他不提宗室身份,隻說自己沙場上博來的名聲,這樣一對比趙勝以公子之身輕易當上的相邦,誰高誰低自然不言自明。

趙勝原先也知道田觸是號人物,本來感覺這人還不錯,哪曾想今天剛剛才見上麵,這位齊國名將就給自己來了個陰陽怪氣,大逆從前的印象。麵對這麼大的反差,趙勝也不難明白其中出了什麼狀況。

說起來趙勝是來修補趙齊裂痕的,求的是一個“和”字,得饒人處還需饒人。但饒不饒人需要一個分寸,如果沒有了原則一退再退反而適得其反。田觸明顯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讓自己從進入齊境開始就顏麵盡失,處處被動,那麼這個好人就不能再做了。

趙勝臉色漸漸沉了下來,雖然田觸一催再催,他反倒一聲不吭地向後一仰身靠在坐中,目光冷冷地望著田觸,絲毫沒有一點越過邊境的意思了。一時間邊境上人聲盡沒,唯有風卷旌旗的烈烈之聲四處回蕩。

此時齊趙邊境田野裏的場麵已然滑稽無比,雖然兩邊的兵士都在虎視眈眈地“嚴陣以待”,但所有馬車之上,除去馭手以外的乘者都是站著身,包括田觸也不例外,唯有趙勝一個人泰然自若的坐著。一兩千靜立不動的人裏頭隻有他一個人安坐,不管讓誰看了都得覺得對麵的田觸和齊國軍隊是他的部下,正在規規矩矩地等著他訓話。

田觸當然知道趙勝這是在給他難堪,但他又不能把趙勝攆回去,所以這感覺實在不舒服,喉頭一癢忍不住咳嗽一聲,正想說句話把麵子找補回來,就見趙勝抬起雙手在膝蓋上輕輕一拍,接著便慢聲慢語、官腔十足地說道:

“有勞田將軍前來迎接。趙勝雖忝居趙國相位,但終究年幼少識,若是沒問清楚便越境入齊失了體統,回去沒法向我王交代。嗯,這樣吧,田將軍不妨說說沿路各地會有哪些卿士與趙勝晤麵,到了臨淄城外,趙勝又要與哪位齊臣見禮?”

趙勝絲毫不讓,但問的話裏頭卻沒有一點越禮,田觸剛被他的“冷處理”擺了一道還沒尷尬完,突然見他開了口,別的沒聽見,倒是把最後那句話聽了個真真兒的。

到臨淄城外和誰見禮?那還用說麼,當然是身份對等的齊國相邦蘇秦了……田觸聽見“見禮”兩個字汗都下來了——趙勝是一國執政,這身份到了臨淄以後,別說按規矩相邦蘇秦要出城與之見禮,就算齊王在接見的時候也得降階而迎。而他田觸地位雖然也不低,但地位再高也高不過齊王和齊國相邦吧,那在兩國“沒有交惡”的情況之下,剛才那番倨傲的表現豈不是把齊王也給蓋過了!

田觸心裏咯噔了一下,心知自己的麵子已經保不住了,如果再死撐下去,若是把趙勝惹急了在齊王麵前挑起了理兒來,恐怕齊王為了麵子也無話可說,到最後別管是做樣子還是來真格的都得收拾自己一頓,到時候自己怕是連哭也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