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
趙勝剛才還慌著請田法章和田昱進廳安坐,但聽到這個名字,接著便略帶訝然地向那位文吏望了過去。趙勝以為自己聽岔了音,他如何也想不到曆史上那位困守孤城與樂毅大軍抗衡五年,最終使齊國複國的田單大將軍居然會是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文吏,而且他姓田,那就應該是齊國宗室中人,又怎麼會是一副下等小吏的打扮……
“這位是……”
田法章見趙勝注意力全集中到了田單身上,僅僅以為他這是沒想到一個小吏居然姓田,忙笑嗬嗬地解釋道:
“是這樣,平原君。這位田單田純宗是敝國宗室遠裔,先祖太公後裔旁支,小弟的遠房叔父。家裏上一代已經失爵,現在在臨淄做市掾,所任職位雖不太高,不過卻是個好學君子,與田世和明卓相交契好,今天聽說小弟要來拜會公子,便央求小弟帶他一同來了。”
田法章說的很是委婉,不過趙勝卻明白他的意思,這位田單雖然是齊國宗室中人,但他是齊王田地的遠房堂兄弟,從共同的祖先田齊第一代國君太公田和那一代算起已經到了五服沿兒上,再下一代就得另立一氏從齊國宗室正統裏退出來。再加上他是旁支,也就是並非其父嫡出,或者他父親不是在上一代的嫡出,說是失了爵根本就是為了顏麵好看,聽這意思應當是早幾輩兒就沒有了爵位,所以才會越混越慘,隻能靠當一個小小的臨淄市掾來養家糊口。這身份說來說去一句話就能概括,田單出身卑微,白白擔了個宗室的名聲,就算與田法章和田昱有些交情,但在他們麵前規規矩矩也就理所當然了。
不過就算是如此,田單在這裏出現也實在蹊蹺了些,那位田昱雖然沒說出身份,但他穿著打扮極是華貴,剛才和“田世”站在一起有說有笑,沒有一點拘謹,可見身份不低。而這個田單卻不一樣,雖然“田世”說他出身卑微完全可以在穿著上加以印證,但“田世”同時又說他與自己關係很好。雖然關係好也存在平等的好和不平等的好兩種情況,但就算刨除“田世”可能是齊國太子這一層,田單剛才的“規規矩矩”也有點過了,更像是一個仆從。他這樣的表現雖然不細想沒什麼,但仔細去想卻說明“田世”很有可能說了假話,這位田單的身份有些存疑。“田世”和田昱帶著一個身份存疑的人前來拜訪,這不正說明他們此次前來的目的同樣有疑問麼……
一瞬間趙勝已經將種種情由想了一遍,轉眼的工夫又滿是和善地笑道:“哦,原來如此。純宗先生,實在是幸會。嗬嗬,三位都請廳裏寬坐。”
趙勝將田單稱為先生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前頭已經和“田世”和田昱稱兄道弟了,總不能再把他們叔父在成為“純宗兄”吧,雖說這稱呼上明顯有點吃虧,不過都是些虛臉麵,倒也用不著過於計較。
田法章和田昱都沒注意到趙勝轉瞬即逝的神情變化,見他抬手相請,也相互鞠請著一同向院裏走去。反倒是田單,剛才似乎還有點打馬虎眼的意思,可當注意到趙勝神情略略有異,他居然連裝都不裝了,跟在田法章和田昱身後亦步亦趨,完全表現出了在旁伺候的跟班架勢。
趙勝一直注意著田單,見他坦然表露出真實身份,心裏頓時有了底,心知那個什麼田昱隻不過是頂在前麵的煙霧,田單這個身份低微的齊國宗室遠裔才是要來見自己的人,雖然一時之間還不好猜出他此次前來的真實目的,但田單一陣眼神交鋒之後接著便坦誠相示,以實際的行動暗地裏說明他絕非什麼“田世”的好友,此次前來是有其他目的,這已經是示好示善的表示,足以說明此人很不簡單,而且此次前來絕無惡意,反而很有可能對自己大大有利。
廳裏一坐,田法章便先笑上了,抬手向坐在自己下手的田昱虛虛一招,滿是輕鬆地笑道:“公子不要看明卓一副武夫模樣,其實他是文武並修,從小便得師傅誇讚,論起來學問遠在小弟之上。今天小弟將他請來與平原君論學,那可是為了不失齊國的顏麵,公子可不要留情麵呐,哈哈哈哈……”
田昱見田法章大言不慚地開起了玩笑,忙打斷他的話尷尬的笑道:“兄長萬萬別讓平原君看了笑話。嗬嗬,公子,小弟是個莽夫,提軍領兵、衝鋒陷陣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至於學問實在不敢妄論,今天過來也就是為了一睹公子風采,論學實在不敢當的。”
趙勝本來還以為田昱要比田法章大幾歲,沒想到他居然還要把田法章稱為兄長,看這意思他確實是個武夫,天天大太陽曬著,難免顯老,不覺釋然笑道:“咱們不過是泛泛論學,也說不上什麼請教不請教,明卓兄實在是太客氣了。”
“嗬嗬,呃,兄長你看……”
田昱略帶著些敷衍向趙勝笑嗬嗬的點了點頭,接著微微俯身向田法章示意了示意,也不知道他們兄弟之前商量了什麼主意,田法章笑而不語地點了點頭,田昱立刻掃了對麵下首席上的田單一眼,接著對趙勝笑道,
“公子,學問上的事小弟確實是不太懂的,倒是純宗叔父博學多識,聽……高唐君說起公子以後大是仰慕,所以才讓小弟陪著綁來拜見公子。嗬嗬,純宗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