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三)(1 / 3)

吳廣臉上一陣發黑,屁股一斜坐在了席上,恨鐵不成地頹然說道:“大王,你糊塗啊……”

雖然趙何從一開始就沒想起來拿吳廣當依靠,但吳廣終於來了,他卻猛然醒悟到這才是自己唯一可以完全放心的主心骨,可是吳廣上來就已是這副心如死灰的表情,趙何登時完全亂了陣腳,也顧不上什麼君顏了,連忙膝行到吳廣身邊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掛著淚說道:

“外祖父,外祖父。孫兒,孫兒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您,您一定要替孫兒拿個主意呀!”

“大王……你怎麼這麼不懂得進退?”

吳廣也吭吭的掉起了眼淚,已然忘了麵前的人是一國君主,無力的撫著他的頭頂微微泣道,

“你雖遇絕嗣之難,平原君又有何辜?他是跋扈於朝還是虛以委蛇?臣無過而君相欺,你,你,嘿……”

吳廣憤恨的一甩袍袖,無力支撐之下險些摔倒在地上,隻能勉力地用雙手支住了身子。趙何完全沒了主張,抽抽泣泣的說道:

“孫兒,孫兒怕呀,孫兒怕這絕嗣之命往外一傳,那便是臣將不臣,弟將不弟的局麵。孫兒,孫兒能怎麼辦。孫兒隻是想收回平原君的權柄,將來立嗣之時不受掣肘,哪曾想到,哪曾想到……”

“哪曾想到……大王,莫非你不懂萬事三思而行麼?”

吳廣的淚已經幹了,兩個鼻孔也不知被什麼堵住了,隻能“哧哧”的費力喘氣,

“平原君執掌朝綱將近兩載,心腹之人已及於朝堂八方,你既然在李兌之變之時便已知絕嗣,又為何不去預料這一天,偏偏將權柄盡賦予人,以致於今日毫無退路?大王,你莫非一點都不懂,如今的局麵莫說你沒有一絲退路,就是平原君也沒有退路了麼?

就算你除平原君外不知何人可以依賴,以致權柄盡賦,那便應該想到今日之事,早作退路。你不思退路,又為何要行今日妄舉?如是沒有這件事,你尚可盡聚權貴於一堂,公開宣告絕嗣之事,以此逼迫平原君退讓,並早定繼嗣之人,眾心得安之下多少還有些漸漸收回權柄的希望,可如今,如今怎麼辦?”

“我,我,吳太仆,寡人這就大集群臣,這就大集群臣。”

趙何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謔的一聲放開了吳廣的袖子,連淚也來不及擦,急忙起身要出去傳命。吳廣渾身的力氣早已經被抽盡,卻猛地抬手拽住了趙何,頹然地說道:

“晚了,已經晚了。大王突然行此一舉,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在別人看來也是要削平原君的權。平原君這兩年裏兢兢業業,謹慎事君,甚至為大王得罪了許許多多的人,不但毫無過錯,反而時時處處為大王著想,何人不說他是周公一般的執政,兄友弟恭的垂範。

平原君無過,大王卻要削他的權,這已經是動了殺心,再加上絕嗣之事,等天下大白之時,誰人不會坐實這是大王先對不起平原君的?就算平原君心裏沒什麼,因為大王絕嗣再加對有功之臣猜忌,這便是昏聵殘暴呀!朝堂之中離心離德,大王還能再指望今後也像先前一樣君臣一體麼?

可是平原君心裏當真沒什麼麼?大王絕嗣而忌憚於他,那必然不會以他的子嗣為嗣,這大趙的天下是他一手回轉,一手支撐起來的,卻因為他的功勞與他一係子孫無緣,大王若是平原君能甘心麼?

大王,功而賞罪而罰,這是何等明白的道理,可你偏偏反著做,平原君就算什麼也不想要,他也要保命,就算他連命都不想要了,因他而起的那些朝臣難道不會為了自己的安危前程,為了平原君倒台之後自己不會被排擠迫害逼迫他與你相爭麼?大王把平原君架到火上去烤,他該怎麼辦?”

趙何呆住了,臉色越來越蒼白,猛地一抹淚道:“寡人這就立他的子嗣為嗣君還不行嗎。平原,平原君夫人就要生了,那個喬氏也已經身懷六甲,兩人之中怎麼也得有一個男孩,寡人便以這個孩子為嗣君!”

吳廣無力的閉上雙眼,滿臉都是失望的搖了搖頭,慘然的一笑道:“大王考慮事情就不能考慮深些麼?且不說男孩女孩,縱使都是男孩,大王如今也已經進退維穀,自陷絕境,不論立平原君的子嗣還是平陽君的子嗣都會引起一番軒然大波。

若立平原君之子,朝中勢必會有君王、嗣君、相邦之間糾纏不清的關係,平原君要想免除挾嗣君而代君王之位的罵名,就得退相位養閑不再過問政務,若是先前平原君也隻能這樣做,他那一係臣僚就算心有不甘也隻能認栽,可大王魯莽於事,若是再立平原君之子便有以此要挾平原君退相位之嫌。平原君退還是不退?

若不退,那就是自承罵名,那就是有取而代之之念;若是退,大王還沒立嗣之時就已經對他動了殺心,不論你如何發誓,別人也隻能當你這是要借此打壓平原君,乃至於隻有平原君死了才能安心,以免平原君隱退之後暗中操縱他那一係大臣兩麵相挾動搖你的君位,以便新君盡早登位,他可以以主父之名再控權柄。這便是借口啊,大王。以臣所知聽命於平原君之人占據了朝堂大半,你這麼一立嗣君,豈不是捅破了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