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邦?”
“末將參見相邦。”
趙勝忽然出現,立刻製止住了廳房裏的混亂,其他人都連忙拜見,就連暴怒中的廉頗也瞬間靜了下來,黑著臉向趙勝“啪”的一抱拳便默不作聲的站到了一邊。總算沒弄成不可收拾的局麵,孫乾偷偷地抬手擦了把汗,這才放下心退到了廉頗身旁。
其實趙勝比廉頗他們來得要晚許多,隻不過廉頗、馮夷他們在抓捕趙翼三個人之前還有許多準備工作,比如先行捉拿詢問已經在冊並被監視的那幾個趙翼手下兵士,從他們嘴裏掏出抓捕趙翼等人的證據什麼的,所以這麼一折騰,等開始抓捕趙翼三人的時候,已經將秦開恭送回府的趙勝也前後腳趕到了。
就在一片沉寂之中,趙勝帶著藺相如從眾兵士自動閃開路的廳門口走進了廳去。掃眼看見散亂地撲在地上的那一堆字絹,趙勝俯身拾起輕輕拍了拍上邊沾著的塵土,接著走到趙翼剛才坐的那條幾案後放下字絹坐下了身來,笑嗬嗬的一抬手道:
“有話不能好好說麼,先放開他們。”
“諾!”
那幾名壓著趙翼三個人的兵士應聲退到了一邊,驚魂未定的趙翼、趙從和趙略總算舒服了些,相互之間匆匆的覷了一眼,雖然連忙低著頭在趙勝麵前排成一排一個軍禮鞠了下去,但在不知道趙勝葫蘆裏賣什麼藥的情況下卻沒有一個人敢先開口去讓趙勝抓把柄。
趙勝向趙翼他們打量了一眼,又低下頭抬手仔細的撫平了幾案上的那些證據,隨手翻出一張上下看了兩眼,等一名負責抄攥文書的雲台郎鋪好白絹和筆墨坐在了一旁的幾後,這才重又抬起頭對趙翼笑嗬嗬的問道:
“季玉兄怎麼想起來讓下頭人出去說這些了?”
“我,這……”
趙勝和趙翼他們都是宗室中人,不管支分遠近是否熟悉,彼此還是認識的。趙翼一直在琢磨著怎麼應對趙勝的問詢,哪曾想他上來居然先問了這麼一句不鹹不淡的話。
這種話還真得好好琢磨琢磨,畢竟話中意味模糊,解扣子還是套繩子的可能性都有,要是一個不慎便會被他繞進去。趙翼一時之間沒想起應對的詞兒,剛“這”了一聲,趙勝又笑吟吟的問道:
“受人指使?”
“不不不,相,相,不,不是,公子。末將幾個人隻是喝醉了酒,有些,有些牢騷,所,所以才胡說了幾句,誰想,誰想他們卻出去亂,亂說……”
廉頗剛才是硬杠硬的砸,趙翼也隻能硬杠硬的接,可趙勝這麼繞圈子來軟的,趙翼卻沒了剛才不得已的硬氣,登時之間慌了,雖然找到了些托詞,說出來卻是磕磕絆絆,連他自己都有些說不下去了。
趙勝笑微微的注視著趙翼,等他說完並沒有接話,又低下頭翻看起了那些證據,半晌的功夫才道:
“他們說的怎麼跟你不一樣呀?你自己看看這個,還有這個,還有這張,回的話雖不同,意思卻大差不差……哦,這個叫毛沁的說得最詳細,你看看:趙翼將軍晌午接到家書一份,是他送過來的,送過來的時候路上有多人得見。將軍‘睹而生畏’,讓他即刻傳請趙從趙略兩位將軍。向晚召集一幹親信吩咐了那些話……噢,季玉兄的家信呢?”
“家……”
趙翼登時被問了個窩脖兒,他手裏是有“家信”,可那“家信”能見人嗎?傻子才會看完了以後還留著。趙翼明白這個道理,馮夷當然也明白,但他同時更明白是什麼人再給趙翼寫家信,那些人看似隻是讓趙翼造謠,但如今楚國已經起兵,秦國也必然快了,趙軍軍心若是浮動,那就是在要趙勝的命。那些人已經有置趙勝於死地的念頭了,馮夷怎麼可能不惱,雖然明知必然搜不出什麼來,但為了幫趙勝震懾趙翼他們,還是厲聲高喝道:
“搜!老鼠洞也給我翻一遍,不許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馮夷,沒你的事。”
沒等眾雲台郎應諾,趙勝便向馮夷擺了擺手,笑道,
“這不還沒定罪麼,季玉兄依然是大趙的裨將,麵子多少還是要留些的。季玉兄,家書可否給我看看?”
“多人得見”那就是不缺人證,那你就得找出十全理由才能翻過案來,可你要是承認有家信,卻又拿不出來,那問題不就更明顯了麼?彼此都不是無知村氓,趙翼哪能不知道趙勝那張嘴能把死人說活,就連燕王也是因為不了解趙勝,最終從一代梟雄淪落成了狗屁都不是,趙翼深知自己就算找出什麼理由,趙勝那裏還不知道有多少坑等著他呢,無可辯駁之下幹脆也不做無謂反抗了,趕忙單膝跪倒,低頭抱住拳道:
“公子,末將知錯了。還請公子看在……”
“你哪裏錯了?”
趙勝沒等趙翼說完,問題接著跟了上去。趙翼再次被堵,眼珠子突突的鼓了兩下,差點沒哭出來:
“末將不該,不該造謠。”
“不該造謠?”
趙勝哼的笑了一聲道,
“你們是不是看著天晚了,我必然睡了,迷迷糊糊之中難有防備,你們也好多傳幾道手。知道的人一多,等我反應過來也查不清楚,抓不到你們的把柄?”
“公子,公子,平原君恕罪啊!”
趙翼已經接不上話了,那兩位還不如他的趙從和趙略更是不堪,心驚膽裂之下連忙跟著跪了下來,不過嘴上卻沒犯糊塗,一個勁兒“公子”、“公子”的叫了起來。
趙勝都快被他們氣笑了,以拳護口輕輕咳了一聲,笑道:“這裏是軍中,公事之地。公子,平原君這些私稱成何體統?我問你們,你們這就算認罪了麼?在軍中造謠傳謠禍亂軍心應當如何罰?”
“公子,嗷,不不不,相邦,肅侯當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