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中秋,發句感慨:老外如果不能明白中秋節和春節的意義,永遠也不可能明白中國和中國人。
祝大家中秋愉快,闔家團圓。)
正文:
“……昔聞有德居高位,國之幸、民之幸。君提軍於冀燕,旬半而平,所行之地無傷生民。伐燕、救齊、絕趙東患,一擊之勢而定三國社稷,向古何曾聞之。縱有熊親烈山、伐九黎,雖大功於有夏,亦造殺戮百萬,何如君之德也。
君之功可追軒轅,君之德可匹周公。趙民仰之,齊民仰之,燕民仰之,縱韓魏之民亦皆景仰,四海稱頌。趙也小國,君已尊貴無上,當以何觴以籌君功?何思之而汗淋,寐夜無眠,故自明德不及君,而以卑賤竊據趙君之位也。
然,何所據之位承自父祖,雖自明德薄,心生禪賢之念,亦未敢輕棄而愧於七廟。君之功無以籌,何之罪也。思之者三,欲尊君為燕主,何願率小國黎庶而為臣屬,此心切切。
趙願奉君;冀燕之民得君之恩而存命,必欲奉之;齊得君之恩而存社稷,亦必欲奉;魏為君之至親,亦必欲奉;韓向與君厚,亦必如之。何勸進之心實切,當以駟馬蔽車奔行天下為君鼓呼。
彼時君為燕主,何必攜諸國君相賀,佐輔徐氏馭車,輔貳虞氏鼓笙,百僚齊趨共拜於君之陛前,實為盛事也……”
這份裝潢考究的明喻有如千鈞之重,虞卿握著兩頭軸柄的手不住顫抖,差點沒扔到地上。他滿頭都是驚出來的大汗,怎麼也想不明白趙王怎麼想起來寫這個的,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連傳召都不肯便派人送到了自己府裏,催促自己即刻北上薊都向趙勝傳宣。
大王瘋了麼……虞卿嗓子眼裏一陣一陣的發幹,猶如涸澤裏的求生之魚一樣連連地張著嘴,煩亂了片刻之後猛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卷起卷軸快步衝到廳門之外高聲叫道:
“快快快,快備車,去見左師公!”
“諾。”
守在廳門外的一名仆役雖然不明就裏,但看見虞卿一臉的緊張,大吃一驚之下還是連忙答應一聲轉頭就往院子外頭跑,可還沒等他跑出去幾步,就聽見院外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與此同時觸龍的聲音隔著院牆高聲叫道:
“虞上卿不必去了,老朽自己來了!”
聲至人現,出現在院門口的何止是觸龍一個人,還有劇辛、趙禹等十多個卿士大夫,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緊張焦慮,恐怕,恐怕……
虞卿腦子裏嗡的一聲響,急忙衝下石階奔到向自己快步走來的觸龍一幹人麵前,焦急地將卷軸往觸龍懷裏一塞,連忙說道:
“左師公,劇……莫非你們知道此事了?”
“嗨呀,都快亂了天了。快快快,快讓我看看……”
觸龍抖著手連忙將那份卷軸展開,與匆忙湊上頭來的劇辛、趙禹等人急匆匆的上下默讀了一遍,院子裏頓時亂成了一片,在紛亂的人聲中,劇辛灰著臉說道:
“完了完了,大王這不擺明了要相邦自己退下來麼!這到底是為何呀?旨意剛剛發下來便傳了個眾人皆知,大王到底想幹什麼!”
劇辛是灰臉,趙禹卻是黑臉,也顧不上什麼尊老愛幼了,從觸龍手裏一把搶過卷軸,胡亂地卷吧卷吧往腋下一塞,接著轉身高聲喝道:
“走,我們都去見大王!”
“大司馬別急呀,萬事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兒,你去見大王做什麼?”
虞卿剛才好歹已經思量了片刻,還有些清醒,見趙禹已經怒急,急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趙禹正在火頭上,狠狠的一扯,隻聽“哧”的一聲響,袖子那裏接著被來不及撒手的虞卿硬生生的撕下了一大塊。趙禹也顧不上自己的袖子了,轉著頭高聲喝道:
“怎麼!相邦要是退下來,徐上卿做了相邦,你虞上卿可以更進一步,得意是不是!”
“趙禹,我可沒得罪你,你咬我做什麼!”
“虞上卿、大司馬都消消氣。”
“先好好商量商量再說呀。”
“現在不能亂。”
……
火頭衝到了一起,誰還顧誰的麵子?虞卿登時厲喝一聲回敬了回去。眾卿士見這兩位烏眼雞似地眼看就要互毆,連忙一擁而上將他們倆分了開來。
觸龍這時候已經被擠到了人群之外,紮撒著手一陣一陣的歎氣,等虞卿和趙禹都不吭聲了,那些勸說的人聲音也小了下去之後才頹喪的說道:
“彥卿、慕賢,都到這時候了,你們就不能消停消停麼。”
觸龍好歹是德高望重,說的話誰敢不聽,眾卿士瞬間住了聲,虞卿和趙禹雖然又相互氣鼓鼓的瞪了瞪眼,但接著也微微垂下了頭去。
觸龍並沒有因為得到麵子而有得色,抬頭道:
“相邦昨日裏剛剛呈上那份奏章,大王今天就弄出這麼份四不像的明喻,而且不等虞上卿接旨,便將這件事傳了個滿城風雨。難道,難道說確如咱們昨日所議,大王上次動雲台確實已經起了削相邦大權的心思,這次就著勢非要把相邦擠到牆角裏麼。”
劇辛連忙接道:“上次的事極是突兀,這次的事卻極有章法。這不明明白白是……是有人在大王背後出主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