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造造謠禍軍一案純屬扯不清楚的無頭官司,意在案外。畢竟趙勝隻有兩個人證,並無物證。而趙造更好,連替自己洗白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這麼久以來,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裏。他和他的一幫人所做的事正是在無所不用其極的要扳倒趙勝。
這一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這種事沒法定案,可也沒法翻案,最終要想有一個明確的說法就得看趙王怎麼處理了。然而到了趙王這裏問題更大,雖然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在哪裏,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在護著趙造。而趙王如果不殺趙造,趙勝便有理由不履行請辭的約定,最終一切又回到了原先的僵局裏,依然是互相抻著的局麵,隻不過與原先相比,趙勝與趙造的矛盾已經完全公開了,再想妥協已無可能。
沒有妥協必然會爆發衝突。趙勝已經失去了為大局著想而對趙造一味妥協退讓的耐心,高調宣布返京,那麼這意味著趙國將在短時間內麵臨沙丘宮變之後最大的衝突,這場衝突因為所牽涉的人員更加複雜,醞釀過程更加長久,引起的惶恐更加劇烈,公開度更加高,所以將被波及到的麵甚至會比李兌之變時還要大。
這樣的局麵其實完全可以避免,條件隻有一個,那就是趙王具有強勢的手段和全麵占優的控製能力,這樣的話他可以強硬的取消趙勝的相位,或者幹脆殺了趙造以說明自己之前做的都是錯的,希望能夠恢複到原先君相一心的局麵,這兩種做法雖然都會有弊端,但卻也不失為快刀斬亂麻打破僵局的手段,然而現在的趙王並不具備這個能力,那麼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位又是至親又是重臣的大佬碰撞出誰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的巨浪了。
趙王在絲毫不考慮後果的一番胡鬧之後忽然選擇了“不作為”,這種態度勢必進一步加深危機,惶恐不安中的朝臣們也隻能按照各自的需求進行選擇了。於是“料事於先”的大將軍牛翦一早便嚴令軍隊不許擅離職守,並離開邯鄲四處奔波,為的就是防止二趙矛盾波及軍中,直接危及趙國社稷。
牛翦選擇中立加逃避既是明智也是出於無奈,因為他根本無從選擇,畢竟他清楚這場混亂的根源是什麼,知道所謂的權力之爭下麵所掩蓋的是王位危機。按說作為一個效忠了三代趙國君王的定鼎老臣來說,他更加應該旗幟鮮明的站在趙王一邊,這才不失忠臣之名。然而要了老命的問題是,那位有可能動搖王位的人恰恰是趙國複興的唯一希望,如果他牛翦不想讓趙國回到沙丘宮變之後的那種局麵,那就不能站到這個人的對立麵。
反對趙勝是為短視,公開支持趙勝在趙王那裏卻又是不忠,而且還極有可能促使趙勝心生謀位之想,那種混亂將更加加劇。所以牛翦雖然看不起趙造那一幫子人,卻也不能明著去幫任何一方。這麼兩難的局麵下他還能怎麼辦?唯一的選擇當然隻能是將自己和自己能影響到的人統統拉出這場漩渦了。也隻有這樣才能盡量保證趙國軍隊在這場難以避免國亂之後依然能抗住外敵的入侵,或者在必要的情況下出強手將混亂控製在不至於將趙國燒成灰燼的程度之內。
牛翦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矛盾雙方都將乏兵可用,雖然牛翦做不到控製住軍中的每一個人,必然還會有許多將領因為不同的原因抗住他的命令站到趙勝或者趙造一邊,但牛翦所能做的也隻能這麼多了,隻要大頭不亂,還怕剩下的人亂下天麼。
牛翦是這樣選擇,其他人卻又有著不同的選擇。如今的局麵之下,矛盾衝突的兩位主角趙勝和趙造必然都會將自己即將采取的行動完全置於保密的狀態裏,除了參與其中的人以外誰也不可能知道,這樣的話剩下的那些連矛盾爆發原因都不清楚的朝臣們隻能當無頭蒼蠅了。
觸龍在短暫的茫然和失望之後,很快便明白了問題要遭,所以雖然之前已經用請辭打過趙王的臉,但還是腆著臉拉著劇辛等人和在府裏裝死的虞卿求到了趙王那裏,希冀能夠勸動趙王對趙勝做出公開的道歉,以求將混亂滅於未萌。隻可惜趙王這次徹底選擇了不作為,什麼也不打算理會了,依然還是連宮門都不肯讓他們進,他們這些沒有強力手段依傍的人也隻能望宮門興歎,連一點辦法也無法去想了,要不是實在心有不甘,還盼著趙勝回來之後給他們一個說法,差點沒當真掛印而去。
觸龍他們隻能壓住火頭繼續回衙理政,唯一能讓他們得到些許動向消息的隻剩下了大司馬趙禹。自從司軍分開以後,司馬署雖然不再直接指揮軍隊,但與軍事相關的各項事務卻依然要經司馬署的手,而且在邯鄲城防事務上,司馬署也有一定的指揮權。
這一便利條件總算讓觸龍他們不至於完全眼瞎,就算雲台那裏暗中截留了許多真正有價值的情報,但至少即將回邯鄲的趙勝那裏的公開情況以及邯鄲內外的情形,觸龍他們還是知道的。
根據每日一封的快馬傳報,趙勝的車駕已經離開燕國經由武垣回到了趙境,並漸漸行至了呂城。根據行程計算,約莫五六日以後就將回到邯鄲。正如趙勝那份奏章所說,他這次回來隻帶了數百隨行護從,至於伐燕軍隊則全部交給了廉頗,這既是他同意牛翦大將軍令的結果,同時也是向朝廷明示他沒有借軍隊逼迫趙王的示誠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