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漣漪漸擴(上)(1 / 3)

邯鄲怎麼說也是二十餘萬人口的大都邑,城中一隅的混亂還不至於接著轟動全城,雖然南門那裏已經派人報來了兵亂,說是某處隱隱有喊殺聲,請求守城司行文司寇署稽查詢問,但北門邊上的守城司衙門裏還聽不到任何異樣動靜。

沒有異樣動靜並不等於沒有異樣氣氛,守城司衙房之中,剛剛得到消息趕過來的邯鄲城守方彥霜打茄子似的跪坐在主座上,不住唉聲歎氣中時不時的抬起頭來怨懟地望一望束手站在麵前的常先,看那副表情,吃他的心都有了。常先心一直在哆嗦,被看上一次便哆嗦的厲害一次,然而嗓子眼那裏卻像是被一雙大手死死扼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沉寂終究是用來打破的,默然相對良久,方彥再次抬起頭來惱恨已極的埋怨道:“我說你……怎麼也是做了十多年的老守城軍將了。怎麼,怎麼連這點眼力也沒有,就不知道通報本將一聲再說?”

“小人,小人這不即刻便通報了麼。可,可……”

這種責任能要人命,常先哪敢擔責,兩條腿打著軟哆嗦了哆嗦,急忙紅著臉辯解了起來。方彥早就惱透了,揮揮手打斷他的話怒道:

“可個屁!兵都被調走了你再通報還有個屁用?等擾了城裏的安穩,你我擎等著掉腦袋吧。”

“掉腦袋”這三個字實在嚇人,常先“嗵”的一聲跪在了幾前,帶著哭腔辯解道:

“方城守啊,那可是大司馬,帶來的雲台屬員連大司寇都逮了。說的話,畫的押都是有歹人圖謀平原君府,要是耽擱了,小人,小人不也得掉腦袋麼,小人哪敢怠慢啊?再說,再說您也不在衙裏,大司馬就跟那逼命似地,小人要是敢不乖乖聽話,不用等您來就得血濺當場啊。小人,小人實在是沒法子,您說,您說,就算您在這裏,您又能怎麼辦呀?”

方彥怒道:“嗐,我說你……還有理兒了。大將軍的嚴令你不知道?你就不知道拿大將軍令堵他?本將算是被你害苦了,等追查下來你讓我怎麼說?”

怎麼說自然是要推卸責任了,常先不敢得罪方彥,可這責任卻不能全由自己一個人擔下來,見方彥不提怎麼處理,善後又該怎麼辦,隻是一味的責難自己,不覺有些抗聲道:

“大將軍令是大將軍令,可人家大將軍也沒說出了亂兵該怎麼辦。難不成小人這樣的小小校尉也敢跟大司馬扛?就算方城守在這兒,難不成當真敢跟大司馬硬扛……”

“混蛋東西!誰說老子不敢硬扛?他大司馬怎麼了?誰知道他因為何事抓大司寇?萬一是他作亂呢?是他逼著大司寇亂說呢?你就沒有嘴呀!規矩就是規矩,你大司馬怎麼了?別說隻是大司馬,就算是相邦……”

上司的麵子很重要,特別是在下屬麵前時,上司的麵子更加重要。常先突然抗聲,方彥的臉哪裏還掛得住?登時像隻老虎似的連拍幾案外帶怒吼,根本不在乎外邊會不會聽見了。然而等剛他吼到這裏,衙房門外忽然急衝衝的闖進來一個兵士,沒來得及將兩隻腳都跨進門檻便慌忙拱了拱手稟道:

“報將軍,孫將軍到了,在城門外讓開門。”

“哪個孫將軍?”

方彥下意識的長跪而起,剛剛問了一句,就聽那名兵士急忙稟道:

“孫乾孫將軍,說是剛剛從燕國回來,有急務回城。”

“孫,孫將軍!”

方彥臉色一寒,騰的一聲站起了身來,也顧不上常先他們了,一個箭步便衝出了門去。常先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方彥這般模樣了,不由的撇了撇嘴,暗自想道:還規矩,孫將軍還比不上大司馬呢,他壞規矩讓禁夜開城門,怎麼你就不規矩了……

規矩不規矩也就是那麼一說,別看方彥理直氣壯的吼常先,但若是當真當時在場也沒膽子不聽命令。人家大司馬尚且還是拐了彎兒的上司,這邯鄲佐貳將軍孫乾可是守城司正兒八經的頂頭上司,他方彥敢怠慢麼?

方彥慌裏慌張的跑上了北門城樓,將幾個趴在箭垛邊上向下看熱鬧的兵士往旁邊一哄,急忙伏在城牆上向城下看了過去。此時天色已經極晚,就算月光再亮也隻能看見十多個人跨著馬在城門之前一邊等待一邊兜圈子,要想看清是誰卻是極難。

要是放在平常,方彥不敢得罪的那些高官若是要趁夜出入城門,隻要沒帶大隊可疑人馬,他都會悄悄行個方便,這差不多已經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然而今天實在不能比平常,大司馬那裏還有一屁股屎沒有擦幹淨,也不知最後會怎麼樣呢,方彥哪敢再隨意行方便?連忙小心翼翼的問道:

“孫將軍嗎?”

“老方,快開城門,本將有急事回城,開了門再細說,不要耽擱了。”

城門之下傳上來的聲音已經沒有必要再說明身份了。方彥登時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才尷尬的陪著笑道:

“孫將軍,您看這天都這麼晚了,這些日子城裏頭可有些不安寧,大將軍有嚴令在那裏壓著,末將實在……”

方彥還沒來得及將“壞規矩”三個字說出口,城門之下的孫乾已經惱上了,高聲喝道:“屁話!本將於軍中執法行法,敢壞規矩麼?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將身邊這人是誰,要是耽擱了事你擔得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