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處處兵鋒(上)(1 / 3)

司馬尚年近三旬,雖與司馬靳同胞,卻一直聲名不顯,就算在祖父那裏也遠不像胞兄司馬靳那樣受重視,這次胡陽擊趙,若不是他自己主動請纓,怕是也沒有隨軍的機會。

主動請纓那就是本無人欲用之,悍將以滅巴蜀之功揚名天下,奈何子孫碌碌?所以司馬尚心中始終憋著一口氣,他並不想於他日取兄長之位為一族之長,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比兄長差,他要證明自己,他要證明他這一族之中絕無昏碌無為之人。這大雨瓢潑之日便是他借以揚名之時,因此剛剛入亥,他便毅然拋下輜重,親率主力迎著越來越大的雨水輕軍東向進擊。

昏黑的雨夜之中爭功的勇士們大無畏地向前進發著,隻要占住前麵山穀中的高坡,並控製南邊的山地,從而使武安趙軍無從騷擾,站穩根基隨時西向無憂,他們就算贏了。大雨給了他們更大的機會,司馬尚怎麼可能因難而輕易放棄?

然而為將者獨勇為大忌,沒有謹慎的思謀絕難成事。司馬尚固然不認為趙軍敢與自己一樣拋卻護軍的輜重,丟下拱衛邯鄲的堅城冒雨輕軍疾進,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早早的便派出了進行的探報軍士提前摸上了路途。

天實在是太黑了,雨實在是太大了,道路又是那般泥濘坎坷而又不熟悉,平常拋卻輜重隻需輕鬆疾行兩個時辰的四十餘裏路途居然整整走了四個時辰,這般的情形除了先機還能有什麼製勝之法?所以當遠遠看到聽聞中的那片疊嶂山巒之時,司馬尚的眉頭才算微微鬆開了些。然而正當他準備傳令緩下速度仔細觀察之時,謔謔的行軍腳步聲中忽然傳來了反向的踢踏泥水聲。

“報——將軍!前方山穀之中發現異動,當為敵軍,僅十餘裏!”

“什麼!十餘裏?當有多少?情形如何?”

“聲勢浩蕩,當不下於我,迎麵西向疾行。”

天地昏黑裏又遮著雨簾,司馬尚並不能看清楚那名兵士臉上的表情,但那兵士所稟卻實實在在的驚住了他。敵軍?十餘裏?西向疾行!等那兵士看清楚了並且趕回來急報之時,恐怕敵軍馬上就要對麵相搏了!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司馬尚的眉頭又一次緊緊鎖了起來,沒有再詳細盤問,而是下意識的仰頭向著東邊仔細撒望。他們所處之地是一片開闊的穀地,南山近而北山遠,向東山勢漸收,若於其中迎敵,不熟地形必然要吃大虧。此次進兵目的在於立寨防東,若是在開闊之地列陣迎敵,大秦勇士固然不懼趙人,卻依然會傷亡慘重,即便擊潰趙軍,原先定下的目標也難達到了,實在得不償失。那麼……

已經沒有什麼可選擇的了,司馬尚虎目一瞪,向著身邊的副將厲聲命令道:

“速傳軍令!趙軍漸近,惡戰難免,居高者為勝!前方五裏山勢漸收處為趙人必經之所,各軍疾行於其地登南山險要俯擊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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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本來就比平地難行,加上黑夜急雨,更不是人走的地方,趙軍自從登山而行以後簡直是狼狽到了極點,每走一步都會乒乒乓乓的摔倒一大片。饒是如此,緊急的敵情之下依然沒有一個人敢怠慢半步,萬餘大軍就像擰在一起的一條堅韌繩索一般一往無前的向西疾趕。

終究是年齡不饒人,一路的急趕之下,趙禹的膝蓋都摔腫了,抬起腿便霍霍的疼,但是在將士們麵前他卻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隻能連呼帶喝的大罵著行軍太慢來緩解些許痛楚。

麵對趙禹的爆喝,有一搭沒一搭扶他一下的許裕等人全數緊閉著嘴不還一個字,當天邊的烏雲後微微露出些許極弱的光亮時,許裕在向山下不經意的一轉眸時,忽然緊緊地攥住了趙禹的胳膊,高聲叫道:

“大司馬快看!底下,衝上來了!”

“他娘的什麼衝上來了……”

趙禹依然是滿臉的怨氣,但當轉頭看見山下黑壓壓的人群爭先恐後地奔向山腳時卻猛地住了口,緊接著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揮開許裕的手,“砰”地一聲將手中的長戟往地上一撐,高聲笑道,

“又他娘想一塊去了,等本將生俘了司馬尚,定當與他好好的喝上一場酒。傳令!敵軍欲爭山險,我已難西行截其尾,各軍速速收緊,趁他們還沒撲到山下之時從中間截斷他!借地勢防西擊東,西邊的那幾千人就算跑了也不要理他,把東邊的秦軍給老子屠盡!另遣人命胡钜速速跟上圍殲,被困住的秦人半個也不要給老子放走!”

“諾!”

“諾!傳令,收兵俯擊……”

……

一道道命令迅速傳了下去,就在秦軍成一線撲到山腳下時,山上的趙軍也已一邊盡量向一處集結,一邊呐喊著挺舉兵器撲向了山下。

大雨浸泡之下,弓弩容易膠解,弦筋潮濕發軟,箭尾羽毛沾水難以輔箭疾飛,威力是要大減的,不過混戰之中已經顧不了許多了,就算威勢減了九分,將士們也不會輕易丟下剩下的那一分威力,於是憑借居高之勢,當雙方最前邊的將士已經相距遠遠不足一箭之地以後,無數的箭支便或勁猛或歪斜的撲向了秦軍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