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攤牌(1 / 3)

月朗星稀,一行馬車轔轔地行駛在濮陽淒冷的大街之上,四周一片昏暗,隻有前導車上斜掛著的風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

公仲幾乎癱在了馬車座位上,他極度後悔自己剛才在秦王麵前的膽怯和慌亂,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將自己與秦王那一番對話告訴韓王咎。他一遍一遍地回想著那些對話,漸漸地連死的心都有了。

……

“寡人是君王,你們韓王也是君王,有什麼臣不臣的?有天子在,諸國君王都在,你們韓王不向天子獻土,卻向寡人獻土,莫非是在罵寡人霸道不成?”

“不不不不,秦王誤會了。外臣隻是那麼一說,敝國大王並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韓王的意思?既然不是韓王的話,你一個臣下也敢亂做主?韓國的君王到底是誰呀?”

“啊!這,這……秦王恕罪,秦王恕罪呀!”

“哼哼,明說吧。韓王是不是聽說大秦在武遂屯兵才派你來的?”

“不,不,秦王誤會了……”

“講!是不是想誘使大秦攻趙或者攻楚!”

“啊……諾。秦王,秦王英明……”

“哼哼,奉承話還是回去說給你們韓王聽,寡人不稀罕。你隻需告訴寡人,大秦若是不收你的平陽,偏要打你的野王,你們準備怎麼辦?可是要與趙國合力抗秦?”

“秦王,秦王啊,萬事,萬事不都好商量麼,您……”

“嗬嗬,好商量,嗯……野王、刑丘、成皋、宅陽、新鄭。寡人請問公仲上卿一句,是武遂離新鄭近還是趙國離新鄭近?”

“……”

“那寡人再問公仲上卿一句,大秦若是不收平陽,你們韓王是不是要將上黨奉於大秦。”

“……”

“哈哈哈哈,公仲上卿什麼都不肯說,你們韓王派你來見寡人做什麼?嗬嗬,也罷,寡人也不難為你,公仲上卿回去告訴韓王一聲,如今上黨有魏國的安邑擋著,大秦對那裏還沒什麼興趣。至於野王麼,倒是還想考慮考慮……”

“秦王,你不要拿這些話來逼外臣!趙王正在相商弭兵,你們秦國若是敢對大韓動兵,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天子登高一呼,你……”

“嗬嗬嗬嗬,寡人還道公仲上卿無話可說了呢。這番話反駁的好,冒天下之大不韙……嗬嗬嗬嗬,寡人且問你,趙王想弭兵,寡人同意了麼?楚王同意了麼?莫非天子就是趙王不成?”

“……”

“好了,寡人累了。公仲上卿還請替寡人明告韓王,除非趙王有當年武王、周公壓服天下之能,不然的話便不要指望靠著一封盟書便讓天下諸侯盡皆俯首聽命。至於野王能不能得安並不在大秦,而是在你們韓國,讓韓王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就是。

趙王麼,話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想安下心多謀幾年內政罷了。可惜啊,楚王不給他這個麵子,那也怪不到寡人頭上來。他好端端的提什麼弭兵,好像天下人心皆向安似的。楚王那裏寡人已經做了打點,他自己又不想弭兵,你看不見他今天在盟會上不吭聲麼。好了,公仲上卿回去吧,寡人不要你們的國土,隻要韓王與寡人一心就行。去吧。”

……

為國出使卻有辱使命,被秦王堵得張不開嘴,這般的經曆讓公仲情何以堪。

夜風吹拂之下公仲清醒了許多,也忽然想起其實自己如果不緊張完全有許多話足以反駁秦王,比如“秦國若是占了野王,趙國趁機打著救韓的旗號占領上黨,你們秦國怎麼辦,想不打都不成”,或者“秦國打點楚國,趙國難道沒有打點楚國”之類的——雖然秦王還不一定有什麼說辭來堵自己的嘴,但不管怎麼說也遠比什麼都不說要顯得剛烈不是,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晚了,他總不能再去秦王那裏受一番折辱,反正……反正這官兒算是當到頭了。

……

公仲淒淒惶惶地被秦王攆出來的同時,抱病為使的尚靳卻剛剛來到趙勝所居的宮室。

趙勝和秦王、魏王他們不同,這次是攜妻兒旅遊,那個不到五歲的小子精力旺盛,整天瘋了似的瞎跑,入了夜也不肯睡覺,偏偏他爹又是個好脾氣,由著他不說,而且還陪著,這樣一來就連他外公派人前來與他爹商量要事也成順道看望他了。

芒卯在趙勝和藺相如陪同之下儼然的坐在趙勝居處外殿裏,一邊與趙勝他們笑談,一邊瞥著眼防備那個還沒被他母親和使女寺人們勸出去,正大咋呼小叫喚地在外殿、內寢裏來回亂竄的小子忽然撲到自己背上嚇自己一跳。

說起來孩子當著客人的麵亂跑在先秦的上層社會實在是個失禮的事兒,可寢殿接待不也代表著親熱麼?芒卯來了幾次都是如此,甚至都有些懷疑趙勝是故意這麼安排的了。而且魏王讓他來拜見趙勝之前還連聲交代他看見趙丹再回去,他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趙王的意思是……嗬嗬嗬嗬,太子慢些跑,小心門檻……韓王今天突然來這麼一出必是受了秦王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