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試,不合身我叫他們改。”少年卻不答應,親手為幼童穿衣。

棉襖做得很厚,顏色也十分鮮亮,有姝最近長胖了些許,蠟黃的皮肩變得白白嫩嫩,看上去像個移勤的粉團子,著實招人喜歡。少年將手放置在他頭頂,將他轉來轉去的看了半晌,這才滿意的笑了,“我家有姝果然是個美人。”

有姝嘴角微微一翹,露出兩個小酒窩。

少年越看越喜歡,將他拉進懷裏,伸手去戳小酒窩,連戳了好幾下才作罷,笑道,“行了,快點更衣用膳。”

被“用膳”兩個字激勵,本就心情愉快的有姝像打了難血,三兩下把沉重的椅子拖到少年身邊,站上去為他解衣帶和腰帶,完了將他推坐在床沿,蹲下身腕鞋。

少年的惡趣味又犯了,故意將腳背弓起,叫有姝無論如何也沒法把靴子拽下來。有姝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臉頰一時間憋得通紅,卻不防少年忽然放鬆腳背,讓靴子猛然腕落。

有姝順著慣性往後栽倒,不但摔了個屁股朝天,還像球一樣滾了兩圈,好半天爬不起來。所幸臥室內鋪著柔軟的羊羔皮,倒是沒感覺到疼痛。他一麵揉著小屁股,一麵認真提議,“主子,你的靴子小了,我重新幫你做幾雙吧?保證比布莊的裁縫做得好。”

這話並非虛言,末世裏物資短缺,有衣服鞋子穿就算不錯了,誰舍得扔掉?破了就重新縫上,直到縫無可縫為止。作為勤雜工,有姝沒少幫人縫衣服鞋禨,生活技能早已點滿。

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怎能如此好騙?少年心內暗笑不已,麵上卻分毫不顯,捏著他長滿凍瘡的小胖手,調侃道,“你這小手恐連繡花針都捏不住,還能做靴子?你看這幾寸厚的鞋底,得一針一線地納,沒有一把子力氣可不行。你有這份心足矣,主子我很歡喜。”

納鞋底的確是個問題,有姝再次為自己的年齡感到無力,悶悶不樂地道,“那等我長大了再幫主子做鞋。”似想到什麼,他又高興起來,翹著唇,露出兩個小酒窩,“做衣服不費力,我先幫主子做兩套春衫吧,再過一兩個月就能穿了。”

少年雖然不抱什麼期待,卻依然爽朗的笑了,“行,我便等著穿有姝幫我做的新衣服。”原以為母後去後,便再也沒人會親手為自己縫製衣物,並且將自己的吃穿住行、喜怒哀樂放在心上。但有姝做到了,不是下仆對主人的尊敬與職責,而是真切的關懷與感激。

兩個皆被父親拋棄的人能在千裏之外的梁州彙聚,未嚐不是一種緣分。

阿大不敢打擾心情愉悅的主子,將衣服收進箱籠,轉去灶房端飯菜,剛走出院門,就見阿二將一位老婦和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攔住。

“這位小哥,奴家是來探望大少爺的,煩請您通報一聲。”宋媽媽從荷包裏掏出幾文錢,想塞進阿二手裏。

阿二不肯接,明知故問道,“你家少爺是誰?”

“我家少爺就是我家少爺,還能是誰?他原先住在東院的廂房,我們找過去,那裏的僧人卻說他搬來了這裏。”宋媽媽沒讀過書,哪裏敢擅自給少爺取名字,是以,現下有人問起竟不知該怎麼稱呼。

“你家少爺多大年紀,長什麼樣兒?”阿大走過去盤問。兩人跟自家主子學壞了,時不時便惡趣味發作,分明已把主仆三人的背景查了個底兒掉,卻硬是要裝傻。

“我家少爺今年五歲,這麼高,眉淡、眼大、鼻高、嘴小、臉圓,十分玉雪可愛。”

“就是有點瘦,表情呆呆的,不常笑。”白芍跟著補充。

“什麼叫呆呆的,那是憨態可掬,憨態可掬!你這死丫頭,沒讀過書就是不會說話!”宋媽媽不樂意了,狠狠戳白芍腦門。

阿大、阿二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怪不得有姝如此有趣,原來是耳濡目染的緣故。阿大放緩麵色道,“我大約知道你們要找誰了,稍等,我去叫有姝。”

宋媽媽和白芍大鬆口氣,忙不迭的道謝。

有姝很快隨著阿大出來,將宋媽媽和白芍拉到自己原先那個房間。如今,他時時刻刻跟在少年身邊,便是晚上睡覺也不分開,故此,屋裏許久沒人居住,已積了一層灰。宋媽媽原以為他受了怠慢,聽了內情才嘆道,“貴人心善,老奴幫貴人立個長生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