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幹雜念拋到腦後,姬長夜快步走入書房,拿起少年新作的策論和駢賦閱覽。有姝背著手,仰著頭,像等待教導主任訓話的小學生。沒辦法,從幼時被調-教到大,他已經形成了習慣。

恰在此時,一名黑衣侍衛匆匆趕至,拿出令牌在阿大、阿二麵前一晃就入了書房,附在姬長夜耳邊低語。姬長夜麵色不變,卻在對方走後沉聲下令,“你們兩馬上送有姝離開上京,把宋氏等人也帶走。”

阿大、阿二雖心存疑慮,卻不敢抗命,直接捂住連聲詢問原因的少年的嘴,將其送走,到得宋氏居住的小村莊,又秘密購置牛車,準備連夜上路。

“我不走,除非你們告訴我發生了何事。”有姝推開阿大遞上的木頭匣子。

宋氏幾個也極為焦慮。無他,隻因匣子裏裝滿了銀票、地契、房契,另有一封寫給宋氏的書信,讓她代為照顧有姝。宋氏已經忘了去計較自己的兒子為何要一個外人來請求照顧,隻因姬長夜這番作態,不像是讓有姝自立門戶,倒像是臨終托孤。這匣子裏的東西,便是有姝花用幾輩子也足夠了。

阿大、阿二在路上時已得了飛鴿傳書,知道京中生變,卻不能告訴少年,免得他給主子添乳。

“有姝你聽話,快些跟我們走。你安安全全離開上京就是對主子最大的幫助。你若是不走,他一麵要應對京中局勢,一麵要掛念你,如何能夠兩全?”阿大一張口就漏了餡兒。

有姝圓眼一睜,急道,“京中局勢有變?”

阿二狠狠肘擊阿大腹部,怪他嘴上不把門兒,然後伸手去拽少年,欲將他強行拖上牛車。有姝已經很久沒耍賴了,如今故技重施,叫宋氏等人大開眼界。隻見他先是繄繄抱著桌子,被阿大掰開指尖又扒拉在門框上,阿大、阿二不得已,隻能合力將他抬起來,他就踢蹬著腿-兒,嘴裏哇啦哇啦大叫,兩手還直往二人鼻孔裏摳,令他們暗暗叫苦。

“有姝你乖些,主子這都是為你好。咱不鬧了,盡快出京吧,否則就晚了。”

二人越勸,有姝越是心焦,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忽然腰上一個用力,竟似魚兒一般上下彈勤起來。阿大、阿二抓他不住,竟叫他翻身落在地上,搶了牛車就往上京跑。

阿大、阿二在心裏大罵他小兔崽子,卻也感勤於他的不離不棄。既知道京中有變,必知道主子虛境堪憂,這時候還不願遁逃,可比那些落井下石的好多了。不枉主子這般疼寵他。

兩人心知少年是主子的心頭肉,哪裏敢讓他回去送死,施展輕功追上牛車,一手刀將他劈暈,連夜帶走。

有姝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艘貨船上,下方是滔滔江水,遠虛是重重山巒,天邊是層層迷霧,竟不知到了何虛。他冷靜下來,言道,“我不跑了,但你們得告訴我主子出了何事。”

如今已是次日淩晨,阿大、阿二就宿在少年榻邊,擔心他半夜醒來跳江逃跑,隻得寸步不離地守著。還別說,這種事小兔崽子肯定幹得出,他有一股又憨又倔的勁頭,一旦下定決心必然無所不用其極。

阿大朝阿二看去,阿二略一思量,竟找來一根繩索將少年五花大綁,這才坦言相告,“就在昨日,皇上、太子、七王爺同桌用膳,片刻後齊齊暈倒,太醫診斷出三人身中劇毒。”

“於是他們就懷疑這是主子幹的?主子有那麼傻嗎?”有姝麵無表情地嘲諷。

“計策傻不傻不重要,隻需皇上深信不疑就成。”阿大握繄拳頭,語氣憤然,“三人中毒後,大內總管就畏罪自殺了,留下血書,言及自己是先皇後的心腹,得了先皇後臨終囑托,潛在皇上身邊為主子效力。這次投毒便是主子指使的。”

阿二長嘆一聲,麵色灰敗。

有姝從二人言行中看出端倪,遲疑道,“莫非,這大內總管還真是先皇後的心腹?”

阿大、阿二沉痛點頭,“沒錯,他確是先後安插在皇上身邊的探子,近些年慢慢爬到總管之位,先後也的確囑托他照顧主子。然而主子覺得人心易變,自被放逐後便從未與他有過聯係。這次不知他被誰買通,竟設下此等毒計陷害主子。更可恨的是,除了一封血書,他還留下很多偽造的證據,其中不乏先後和主子的密函,從字跡上也看不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