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大人經營十多年在百姓心中的威勢地位,也將dàng然無存。

狠!真狠!

周希中鐵青著臉,也沒想到欽差會來這麽一手,真是翻雲覆雨冠冕堂皇,眼下被bī上梁山的早已變成他自己,他弄破了這艘船,現在自己得登上這破船,沉了他也跟著láng狽,從此後燒火布政使將跟隨他一生。

帝京這些親王,封疆大吏們都多少有些了解,對於寧弈,周希中隻知道楚王風流,年來朝中接連發生的事,寧弈並沒有直上舞台,其中內幕,遠在南海的周希中並不清楚,而魏知這個小子,在他看來也就是個直上青雲làng得虛名的弄臣,正因為對兩人掉以輕心,所以他才敢私下煽動百姓請願鬧事,不想直接吃了一鼻子灰。

大船上顧南衣發出邀請,並不給周希中考慮時間,遙遙對著他的方向準確的一指,道:“殿下說了,周大人如果把那本《海外諸國記》看完了,便請速速上船燒火。”

周希中下意識將書往椅子上一扔,他的幕僚趕緊匆匆把書和椅子陽傘都撤走了。

“去叫修船隊來。”周希中冷著臉吩咐左右參議,“船半刻鍾就要沉,叫他們出動所有人下水,半刻鍾內給我把船修好,不管用什麽辦法,最起碼給我一個時辰內保證船不能沉,誰讓我落水,我讓誰落頭!”

“是!”

冷笑一聲,周希中整整衣裳,揚聲道:“南海布政使周希中,率座下南海屬官恭請聖安,向楚王殿下請安!”

南海百姓讓開一條道路,人群中央周希中領頭,南海官員齊齊跪下,遙遙對著大船俯拜。

燕懷石避讓而開,長長舒了口氣,一瞬間差點熱淚盈眶——他以為今日要麽就是被人cháo廝打要麽就是落水沉船,不想還有這結果,雄霸南海說一不二的周霸王終於下拜。

寧弈遙遙站在船頭,手扶船舷麵色如常,月白錦袍清雅如竹,深黑披風上燦金曼陀羅卻張揚妖豔,在風中卷舞如濤,他那麽淡淡的望過來,明明隔那麽遠,所有人卻都覺得他沉而涼的目光,籠罩在了自己身上。

“下官得殿下一番教誨,惶恐無地。”周希中繼續道,“自知罪過不淺,請殿下允許下官帶領南海四品以上官員,齊上官船燒火。”

一直在甲板上擇菜的鳳知微挑了挑眉。

眾目睽睽下一個人上船燒火太窘迫,一起燒火便不明顯,還顯得官府同心,將一場尷尬事化為和樂融融的官場大走秀——主意挺足嘛。

帶那麽多人來,人多欺負人少啊?鳳知微笑笑。

沒人回答他,寧弈淡然轉身,隻有顧少爺站在船舷上對周希中揮舞著柴禾——快來燒火!

有人放下了幾條舢板,南海道那些翎頂輝煌的大員們上了船劃過來,青溟書院的學生排成兩排侯著,用目光表示了他們無限的得意和對南海官員的羞rǔ。

岸上人群走了不少,卻也有很多人沒有散,東張西望的不知道在等著什麽。

官員們上船,寧澄等在艙口,一人發了一把柴禾。

“殿下說見禮就免了,”寧澄說,“魚gān蒸上了火候不夠,勞煩各位大人快些。”

周希中抓著那把柴禾,明知道寧弈鳳知微故意折rǔ也不得不接,一張黑臉漲成了紫色,一些看慣他平日威嚴的屬下斜眼瞄著他,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

燕懷石將他們帶到船上廚房,這個船是燕家出資改裝過的官船,外表不稀奇,內裏卻jīng致齊全,一溜長串大灶,灶底糊了厚泥,再鋪雙層金屬板,不怕傷及甲板,燕懷石帶幾分快意的對著周希中一躬身,指著那灶口,笑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