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她頰邊,執了她手指,反反覆複摩挲,微微低頭的姿勢,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相聞氣息相纏,連發絲也無聲的糾結著,垂在一起,偶然偏了偏頭,膩著了她的頰邊,頰邊細膩如玉,心qíng卻像翠葉掠過粼粼水麵,濺起漣漪層層水紋隱隱,無聲無息dàng漾開去。

卿安否,卿安否,那一日宮外小院耳鬢廝磨,旖旎至凜冽,終被長天深雪,埋沒。

“……自隴西一別,已近半載……”

……哪裏的燈籠華彩一閃,如玉珠飛天而來,那是榮妃大壽,多少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bào雨裏廢宮中,沉黯宮室爐火熊熊,她給他一個烤衣的背影,嫻靜而溫存。

“你以為你美到會讓我qíng不自禁麽?”

“我認為我可以。”

暗室香暖,心事jiāo托,誰的唇如此清甜芬芳,蘊藏了千萬年來的色無邊,一觸及便是驚豔,再深入就是失魂,他終於丟了魂,失了心。

“知微,縱然天下皆為我敵,獨不願有你。”

知微,知微,原來隻要你與我為敵,便痛過天下皆以我為仇。

“……帝京正當陽,風光晴好,不知塞外鴻野,景致如何……”

……那一日風光晴好,榕樹翠蔭如蓋,她負手而立,“叫楚王殿下來與我說話。”

他來了,無論如何對立,不願負她之約。

香茗素手,言辭如鋒,他懂得了掙紮帝京不甘人下的鳳知微,卻又試圖挽住那一顆注定歧路相背的心。

“休談利弊,休談將來,隻問此刻之心——你的心。”

“我的心,在它該在的位置,或有一日翻江倒海,能換得它傾倒翻覆。”

“知微,離開官場,回到秋府……將來,你就是我的……”

“楚王寧弈,不合格也!”

知微,我確實是不合格的那個人,還未三宮六院,已經悍然cao刀。

帝京正當陽,可是這光裏少了一個人,也再不是那,青溟書院榕樹長青,此生還有誰會素手遞過香茗?

“……北地苦寒,晨間深夜,勿忘保暖……”

……華嚴杜村有人用xing命保得他們逃離,屋後峭壁上有人輕輕抱住他的膝窩。

“現在,就讓我做你的眼睛吧。”

山崖下相依醒來,她低頭扣著衣紐,指尖香氣淡淡,在鼻尖似乎迤邐至今。

“如果我離開帝京,永遠的消失,你會怎麽想?”

“找到你。”

“找不著呢?”

“你走不脫,天下疆域,風雨水土,終將都歸我所有,你便是成了灰,化了骨,那也是我的灰,我的骨。”

知微。

天下疆域,風雨水土,縱然終將歸我所有,隻怕我尋回的也不是原先的你,茫茫huáng土,浩浩大雪,長熙十三年最後沉重的一頁,碾碎的到底是誰的灰,誰的骨。

“……你生長於內地中原,想必不慣糙原飲食……”

……那一日祠堂呼聲如cháo,她穿山遠奔而來,長袖善舞解祠堂之危,然後如一抹輕雲般倒在他懷。

那一次暗室裏他跪在她身前,親手靜靜為她擦身,懷一腔寂寥悲涼,以為從此一切回到原點,歸於陌生。

那一次終於離了她身側,行軍到溪塔,於浩dàng蘆葦dàng之前采了羽擷了風,要和她同聽風的聲音。

那一回安瀾峪過海,在空明寂靜的起落濤聲裏,將珊瑚慢慢粘上信封,想著以為失去她那一刻亦如海水倒傾,於是再次徹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