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赫連錚,就現在看來,知微視他如摯友,態度極近,唯因這樣的近,反而分外坦然曠朗,半分旖旎心思也無。

他看似離她最近,連大妃名分都是他的,其實卻是最遠。

赫連錚是聰明人,他看得出,他自然也明白。

知道,卻依舊不爭不搶不求,依舊將丹心捧上毫無怨尤,依舊笑得這麽透徹開朗,赫連錚的心胸,連宗宸同為男子,都不禁欽服。

因了這一份心cháo湧動,宗宸突然也有了說心裏話的yù望。

“我出身軒轅世家你是知道的。”宗宸微笑道,“早先大成那時候,軒轅、戰、燕氏都曾各有一國你自然也明白。”

赫連錚點頭,“正是因此我不明白,按說你們該是仇人,大成不是將軒轅滅國了麽?”

“先軒轅末代皇帝是自主遜位。”宗宸道,“我們軒轅中興之主承慶帝,雖然僅僅在位五年,但勵jīng圖治,英明卓絕,執政五年而軒轅國力大盛,但承慶大帝為人淡泊,並不執念於皇權霸業,他一心牽記,唯當年大宛女帝一人而已,承慶五年他駕崩於九華殿,臨終留下鐵訓,子孫後代必得世代護佑女帝血脈,違者天誅地滅,對於後世皇權承續,他也多次諄諄留訓,說他的皇位,原就來自於女帝的相助贈予,將來便是還了給她,也是天經地義,萬不可因此妄動刀兵,更因此遷怒大成皇族血脈。”

“大帝真是心胸廣闊我輩男兒,但話雖如此,”赫連錚道,“這麽多代過去,又真的被滅國,當真還能如鐵訓般執行?”

“據說當年五洲五國的帝君,和大成皇後都頗有qíng分,都留下了子孫後代世代護佑守望的鐵訓,但是就是你說的,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老一輩有qíng分,子孫後輩可沒有,在那種qíng形下還要守住那一紙鐵訓,確實不現實,所以戰家後來出了亂子,燕家雖然沒有與大成舊氏為敵,卻也漸漸淡出不予理睬,隻有我們軒轅氏,因為早年承慶大帝有宿疾,一脈傳下來,體質都不太佳,因自覺天命不永,便xing格淡泊,對醫術比對國事更有興趣些,”宗宸一笑,“你看,當年不等大成來滅軒轅,軒轅末帝就自動退位了。”

“原來如此,”赫連錚懇切的道,“得你守護,知微之幸。”

“其實付出最多的不是軒轅氏。”宗宸笑一笑,有點歉意的樣子,“軒轅氏個xing太淡泊了,六百年來並沒有直接參與護持大成血脈的任務,隻是一直對大成承諾,在最艱難最崩毀的時刻,會出麵予以護持,所以當年……”

他突然住了口,看看鳳知微和顧南衣那個帳篷,眼神裏浮現霧氣一般的東西。

赫連錚看在眼底,卻沒有多問,心知能讓宗宸這樣出身皇族的世家子弟忠心追隨,隻怕還不僅僅是這些原因,但不管是什麽原因,如今可算解了疑惑也去了一絲不安,當即笑道:“好兄弟,以後一起喝酒。”

“好。”宗宸笑答。

赫連錚離開後,宗宸還沒坐下翻上幾頁書,便聽見帳篷外,沉涼而優雅的語聲道:“宗先生在麽?”

宗宸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他帳門半掩,誰都看得清楚,赫連錚大步直入,他就非要帳外問一句,果然親王殿下就是與眾不同。

“今兒我這裏真熱鬧。”宗宸一笑,“殿下請。”

寧弈掀簾進來,還是那清雅卓絕的樣子,他不喜穿甲胄,大多時候輕衣緩帶,有時候宗宸會惡意的想,他是不是存心要讓人看起來覺得他和魏知更相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