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曉卻聽得很認真,隨即轉頭看鳳知微,孩童清亮的眸子毫無遮掩的she過來,鳳知微第一次覺得,這個驕傲執拗而淡漠尊貴的孩子,將她裝進了自己的眸裏。

半晌顧知曉慢吞吞的道:“成。”

顧南衣靜默了一刻,將顧知曉拎了起來,那孩子破涕為笑,緊緊抱住了他脖子,將滿是泥塵的小臉貼在他麵紗旁,悄悄的道:“有個包,你給我揉揉。”

顧少爺不動,鳳知微識趣的立即放下車簾。

讓少爺在車裏悄悄給他家寶貝賣乖吧。

馬車轆轆駛開,顧知曉從馬車裏探出頭,大聲道:“籠子撿來,我還要修!”

鳳知微隔窗遞過已經壞了的籠子,她接了,鳳知微道:“為什麽一定要這個?”

顧知曉摸索著籠子,一邊歎氣一邊道:“保護爹爹。”

鳳知微的手僵了僵,突然想起黎湖葦塘裏,那抱著裝死的顧南衣大哭的孩子,她被嚇得那麽厲害,以至於心心念念要“保護爹爹”。

qiáng大如顧南衣,一生擔負著保護他人的責任,沒有人想過保護他。

隻有這個孩子。

隻有這個險些被拋棄,泥濘裏打滾也要跟上來,保護她爹爹的孩子。

鳳知微僵在半空的手,終於落了下來,緩緩撫過顧知曉的頭,顧知曉一讓,還是那麽遙遠冷漠的看著她。

“對,保護爹爹。”鳳知微歎息著,這麽和她說,“他值得所有人,付出一切,去保護他。”

馬車裏顧南衣沉默著,覺得這女人說的都是廢話。

馬車外鳳知微上了另一輛車,在掀開車簾之前,她回身,遙遙對街邊一個角落看了一眼。

那裏,微露黑色駿馬的馬身,一角月白色隱銀龍紋的衣袂,在風裏,悠悠的飄著。

百忙之中的寧弈,還是來了。

他此時本該在前往洛縣的路上,陛下並沒有指令他去送西涼使節隊伍,他便不方便在這人多眼雜的地方出現,所以隻能隱在街角,用靜默的存在,來送行。

鳳知微向那個方向微微點頭,唇角笑容淡淡,在日光裏反she出晶瑩而溫暖的光,像一朵透明的花,開在初夏的和風裏。

車簾落下,馬車車隊安靜有序的駛開去,他們將和副使及禮部的官員彙合,在城門外演禮,然後直奔遙遠的西涼。

轆轆的車隊後,遠遠的,突然傳來悠悠的簫聲。

簫聲清越深幽,溫存和緩,曲調雖幽涼,然並無淒咽悲沉之意,反而隱隱有超拔闊大氣象,令人聽了,心中溫軟而開闊。

馬車裏鳳知微向著簫聲逆行。

竹絲的車簾剪碎日光光影,將她的神qíng映得斑駁模糊,她沉在寂寥的黑暗裏,將臉微微偏轉。

向著。

那沉默的街角。

第二十八章 女人三段論

初夏的日光烈而利,she在帝京城門前三丈之地,馬蹄騰起的煙塵在日色中激揚而起,將高闊的城樓淹沒在一片搖晃的淡huáng霧色中。

出使西涼的龐大隊伍,在七皇子所領的百官相送之下,浩浩dàngdàng出了帝京。

以鳳知微為正使,兩位內閣中書為副使的使節隊伍,看起來規製不是太高,但魏知這個身份,名動天下,真正的天朝異數第一重臣,諸國對他的興趣也最濃,據說大越的安王殿下就暗中懸賞百萬求他人頭,僅僅這個正使的份量,就夠給西涼麵子了,說到底慶壽的也不過就是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