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身子,貝銘一張冷臉微微沉凝,衝著帝鴻懿軒搖了搖頭,“情況看來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這個情況,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盧老爺子應該已經沒有意識了,他的後腦勺有一塊地方明顯內凹,很顯然是受到重物撞擊,現在他處於不可逆的深度昏迷狀態,在醫學上,此種狀態我們稱為‘植物狀態’,類似盧老爺子的這種患者,就是‘植物人’。”
語氣冷凝,貝銘靜靜地報告完他的檢查結果,聽見“植物人”三個字的時候,馬娉婷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對於一個早已吸收後世各種發達科技醫學的成人而言,她當然知道“植物人”意味著什麼。
不可置信的盯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盧嶽林,她不敢想象,這才多久沒見,那個會笑會氣,時而嚴肅,時而和藹的老人居然已經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木偶,除了心跳和呼吸,他不會再有自己的意識,自主的行為,個人的感覺,不會再有喜怒哀樂,生命的留存與否全部都被交付在別人手上,究竟是這樣死去還是毫無知覺地憑借著昂貴的醫藥費活下去,就要看他的親人是怎樣抉擇的了。
咬著下唇,馬娉婷的眼睛不可抑製地朝盧芳看去,在秦雨和盧芬已經被收監的情況下,在這裏有權利做決定的人也隻有盧嶽林的親孫女兒盧芳而已,而盧芳到底會做出怎樣的決定,馬娉婷其實已經有了七分的肯定。
果不其然,下一刻,盧芳那堅定的聲音在房間內靜靜響起,“我要一直照顧爺爺,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的。”說這話的時候,盧芳的心裏也不平靜,其實當她聽盧嶽林變成植物人的時候,腦袋裏也是一懵,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是聽說過“植物人”這個名詞的,她也知道,一個植物人能醒過來幾率有多麼渺茫,而且按現在的醫學發達程度最多隻能維持盧嶽林就這麼活著,他很難再有自己的想法和動作,他也無法再叫自己一聲“芳兒”,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是自己的爺爺,一直都那麼地疼愛著自己,就算自己有千錯萬錯,他生完氣後,都會原諒自己。
所以不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盧嶽林受到最好的照顧,盡最大的努力,讓他蘇醒過來。
“既然這樣,那盧女士就趕緊替盧老爺子收拾收拾吧,我也好給老人注射一管營養液。”見盧芳居然要承擔起這樣一位沒有意識的老人的照顧工作,貝銘心底有些微微的詫異,國外的時候,自己不是沒有見到過這種病例,然而,一段時間後,這種仿佛需要花費無盡地金錢和感情的投入卻像是竹籃打水一場,讓患者家屬感受到的隻是無窮的疲倦,對患者而言,也是一種無聲的折磨,長久的臥床狀態,肌肉的萎縮和身體的褥瘡都是對患者身體一種巨大的傷害,所以往往一段時間後,大多患者家屬都會選擇讓為患者注入一管安樂。
就是不知道,這位盧女士能夠堅持多久了,他記得,好像華國的法律是不允許給患者注射安樂的。
“對了,盧女士,”見盧芳聽完自己的話後,已經開始收拾起來,貝銘想到什麼的再次開口道,“照顧植物人,有些注意事項我覺得還是應該和你事先強調一下。
首先是清潔問題,要保持床鋪的平整、鬆軟、床單的幹燥,每天最好用溫開水給盧老爺子擦拭身體,這不僅僅有利於保持他身體的幹淨,還能夠促進血液循環;
其次是幫助翻身,盧老爺子這種無意識的狀態,就需要專門的人幫他翻身,這樣可以預防褥瘡的發生;
然後就是臥床時間一旦過長,便會引起排痰不暢,甚至會引起墜積性肺炎的發生,所以,需要專人不時幫助盧老爺子緩一緩臥床的體位,可以選擇側臥位、仰臥位、半坐位、端坐位、頭高腳底位或者頭低腳高位都行;
最後就是房間內要定期開窗換氣,保持適宜的濕度和溫度,現在這個樣子,是肯定不行的,不過幸運的是除了腦袋,盧老爺子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以後給他使用的一定會是便器,千萬不能拖拽,以免傷到盧老爺子的皮膚,形成誘發性褥瘡。
當然,為了保持營養補給,我會給盧老爺子補充額外的蛋白質,以期促進盧老爺子的組織生長和修複,為了防止臥床性便秘,也請盧女士注意盧老爺子粗纖維食物的補充。”一般情況下,貝銘都是冷冰冰的,但一旦對待起自己的本職工作,他總是認真而又多話。
難得貝銘說了一大堆,又是關乎於自己的爺爺的康複問題,盧芳當然也是一句不漏的聽在耳裏,記在心裏,她知道一定會很不簡單,但也沒想到會那麼多條條框框,那麼麻煩,不過,為了爺爺,她一定會盡力的。
盧芳一邊聽著貝銘的強調一邊整理著床鋪的時候,馬娉婷已經匆匆跑出去燒了一壺熱水,又在外間兌了一些涼水,匆匆跑了進來,把盆子放在盧嶽林的床邊,隻來得及對盧芳說一句,“水,給盧爺爺擦擦身子。”便又匆匆跑到窗戶邊,去拉拽那大大的遮光窗簾布,一些常識,她還是記得的。
格紋的窗簾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的輕薄,馬娉婷拉住簾布的時候,才發覺這窗簾居然是帶絨的,瞬間,一件本應該無比輕鬆的事情就變得有些重量了,可就在馬娉婷好不容易動手拉到三分之一的時候,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拽走她手中的布簾,秒秒鍾就直接拉開,然後滑動玻璃窗,放進了院子裏新鮮的空氣。
轉頭便見到帝鴻懿軒那張溫和的俊逸臉龐,馬娉婷微笑道:“帝鴻懿軒,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