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大宅的冷凍倉庫裏,一身白色西裝的男人正靜靜的站在裏麵,他背對著門口站著,看不見表情,雙手輕插在褲袋裏,身姿筆挺。如果不是發絲的墨色,他幾乎要和這個冰冷的白色世界融為一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冰庫的鐵門倏忽一下被人推開來,一個全身黑色的男人緩緩邁步到白衣男人身邊,直視著朝冰庫內的某個方向微微彎了彎腰,然後緩緩拍了拍白衣男人的肩膀,半是恭敬半是安慰道:“少爺,記得娉婷小姐說過,逝者已矣,文舒女士和馬文濤先生已經去了,你不要太過於自責。這件事情其實不能怪少爺你的,我相信,娉婷小姐一定懂得少爺的為難之處。”
許是黑衣男人的安慰和勸解讓一直靜立於冰庫中著一身白色西裝的帝鴻懿軒心中微微波動,他緩緩轉過身來,臉部精致的線條和刀鑿斧劈般深刻的五官似乎寫滿了惆悵和憂鬱,低聲開口道:“冀,我知道丫頭一定不會怪我,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更加責備我自己。
在她的爺爺奶奶自絕與我們麵前的時候,我沒有辦法去阻止悲劇的發生,讓丫頭瞬間失去了她最愛的親人,這是我心中永遠的痛。即使當時我無法表現在臉上,可是我心中卻對自己充滿了不諒解,在我麵前逝去的是我最愛的人的至親,我卻毫無辦法去拯救,我恨透了那樣的無力的自己。
這麼多年來,幾乎所有事情我都能夠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裏,可是這幾天來接連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讓我看清楚了,自己並不是全能的,這世上有太多我無法掌控的事情。
麵對文舒女士和馬文濤先生,我很愧疚。能為他們做的,也隻有把他們的身體冰封起來,同我母親一樣,保持不腐不朽。這樣,丫頭回來後,看見栩栩如生的爺爺奶奶,起碼能有個念想。”
冀靜靜的聽著帝鴻懿軒的說話,他知道,他的少爺這幾天承受的實在是太多了,可能少爺現在並不是有意想向誰道歉,隻是想找個對象傾訴心底的煩憂,娉婷小姐被傅家帶走,少爺心中一定很不平靜,再加上,加上現在他們從法古國帶來的兵士們都深陷在傅家兩天前投擲下的那些裝有劇毒氣體的彈藥入侵腦部神經的痛苦中,少爺的壓力一定很大。
“少爺,我想,以娉婷小姐的聰明,她一定能自保無虞,”冀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再說了,傅家一同帶走的還有貝銘,我想,貝銘也一定會拚死保護娉婷小姐的。雖然,一直以來,我們幾人對於少爺對待娉婷小姐的溫柔方式和深刻情感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但是少爺請相信,隻要是你想要的,你想要保護的,我、螟、馳、翼、貝銘都會不問任何原因的去保護少爺所心憂的一切。”
聽見冀的信誓旦旦,帝鴻懿軒微微扯起一個笑容,“我知道,一直以來,你們都是力挺我的,自家兄弟不說兩家話。丫頭我雖然心憂,可畢竟對於傅家而言,她還有這巨大的利用價值,輕易傅昀時不會動她;現在,我更擔心的是我那些兵士們所中的神經毒素。”
說到這裏,帝鴻懿軒笑容漸隱,表情微凝,沉重道:“根據溫然的說法,那種毒素已經在她以前專研過的毒製品裏加入了太多她無法檢測出來的東西,現在你們幾個之中對醫學最了解的貝銘又不在身邊,我真的很擔心,被這樣的神經毒素多折磨一天,兵士們的求生欲望就會越發減退。
這兩天來,有些因為疼痛折磨而瘋狂的人也不是沒有,意誌力稍微薄弱一點的,就抵抗不住那種毒素的侵襲,更何況又是侵入人體最脆弱的腦部,我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他們都是跟著我一手打拚出來的弟兄,雖然不及冀你們幾個更近身,可是他們的忠心,我卻是能看清的。”
“少爺,”冀見帝鴻懿軒這樣無力與煩惱,他心中也是很不好受,一向,帝鴻懿軒就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如今,他失策的模樣,是他幾乎不曾見過的,握了握拳,他道,“溫然女士現在正在努力研究解毒劑,她也是溫家人,我們應該能夠相信她,畢竟,這毒素再怎樣改變,也是從她最初研究發端的。”
帝鴻懿軒微微閉目,長歎一聲,“最好的結果就是溫然能夠在一周內研製出解毒劑,可是我們卻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靠人不如靠己,三天,我給自己的最大等待期限是三天,假若三天後,溫然還不能研製出有效的成果,那我也顧不了許多,勢必要再去傅闖上一闖。兵士們相信我,跟著我不遠萬裏來到他鄉,我不能夠讓他們就這樣輕易地失去生命!
丫頭的爺爺奶奶已經為了傅昀的私欲和我的顧忌犧牲了,我不能再看著本來和這些事情無關的人,受盡折磨而死去。軍人的光榮是犧牲在戰場上,槍口下,而不是因為敵人卑鄙的手法白白喪生。”
“少爺,如果有個萬一,三天後,我同你一起去傅家。”冀沒有多言其他話,隻是用最直白的語言和行動表達了他對帝鴻懿軒的無盡忠誠和無悔追隨。
帝鴻懿軒聞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雖不再多說,可那眼神中已經有了千言萬語,“走吧!該出去了!去看看解毒劑現在研究到哪一步了吧。”手起手落,帝鴻懿軒向冰庫深處深深鞠了一躬便率先朝冰庫鐵門邁步而去,冀點了點頭,立即跟上帝鴻懿軒的腳步。
帝鴻懿軒和冀離開了,整個冷庫裏再次恢複了寂靜和冰冷,一絲絲的寒氣在這方天地中緩緩遊蕩,冷庫中央,兩塊巨大的鼓起的長方形冰磚中,文舒和馬文濤保持著他們離開這個世界時候的樣子,靜靜沉眠。
馬娉婷從長久的沉睡中慢慢蘇醒過來,睜開眼睛,頭頂白花花明晃晃的一片聚集耀眼的白色燈光差點閃花她的眼睛。腦袋因為久睡而有些昏沉,一時間,她有些記不起自己這是在哪裏,盧家和俞家的房間裏的等都是暖暖的色調,不會有這樣刺眼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