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京郊的一塊巨大的無建築土壤上,坐落著最齊整華貴的墓群——近百畝的地都被劃分成一個一個單獨的區域,每個區域之中又分成一個一個的方格子,方格子裏,是一塊塊方形的大理石,潔淨的大理石頭之下是一個個安眠的靈魂。
這裏的公墓大多都是上京家庭條件比較好的人家的選擇,人逝後入土為安的習慣影響著大部分華國人,死者為大,隻要是條件允許的,都希望能給去了的人一個體麵的身後事。
可是,有富貴的就會有貧窮的,一切事物都是相對而生:靠近這近百畝華貴墓群的一片巨大樹林之中,卻密集的布滿了小山坡坡——那也是一種墳,一種土墳,隻需要挖地三尺,然後把人掩埋進去,再推回土,在墳丘上插上幾根枝椏就算是給死者一個居所了。
這一片林地裏,平日甚少有人出沒,隻除了每年清明灑掃,來這裏的人也都是趁著青天白日,因為據說這片林地由於魂魄過多,時時有鬼火妖魅飄蕩,即使有著科學理論的認證,但是人對於未知或已知的或恐懼或害怕的心裏卻不會稍減。
住的離這裏最近的,就是公墓的管理員了,那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婦,兒子女兒都忙,他們也不想給子女增加負擔,於是在兩年前,這片郊區做規劃的時候,因為包房住,也有一定的工資,所以這對老夫婦便自願前來。
後來,在這裏住習慣了,便就著房子,開了個小賣部,賣點純水小吃花束什麼的,也算是給來探望已逝親友的人們行了個方便。
一般而言,每年三月末四月初是公墓人潮湧動最凶猛的時刻,到了下半年,九、十月的時候,就是淡季了。也容易理解,離新年進了,大家當然是往家裏跑的多。可是,這兩天,這對老夫婦卻是覺得有件事情挺奇怪的。
一天前,他們在房間後麵,燒爐灶的時候,就見到離著公墓不遠的那片林地口上來了一個男人,一身白衣黑褲,手上拿著一束漂亮的不得了的花,就進了樹林口子。
兩老本以為那個男人是為了祭奠什麼人,才進去的,又見天色還是亮堂的,便也沒往心裏去,可是後來,他們卻一直沒有看見那個男人出來,這都過去一天一夜了,他們也沒見什麼人進出那片林子。
雖然兩個老人心底都有些擔心,可是畢竟年紀大了,對於鬼神這類有著本能的敬畏,也不敢隻身進樹林去看。隻盼著那個男人能早點出來,千萬別出什麼事情讓看守公墓的他們不好交代。
這一天的太陽又緩緩從天空中滑落,向著西邊的地平線靠緊,影子在這種時候被拖拽的老長,靠近公墓的那片林地的樹木也一一在夕陽之下拖出了長長的直線,還算茂密的林中,一顆枯幹的老樹前,一身白衣黑褲的男人站立在樹前的墳堆前。
一束開得妖冶的紅色花朵靜靜地放置在那樹前墳包的頂上,血紅而細長的花瓣,每朵花瓣中央還突出一絲絲長長的紅線,幾朵花簇擁在一起,形成一把血色的傘;花莖上是一片光禿禿的墨綠,沒有絲毫葉片存在的痕跡——有花無葉,花朵是極致的嬌豔美麗,花梗卻是無盡的孤獨與寂寞,這樣一種組合,看上去既美麗又殘忍。
男人靜靜站在那裏,周身是散不去的冷寂和孤僻,就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木然滯澀。他的眼睛似乎聚焦在那束似火焰般燃燒的花朵上,眼神充滿著諷刺與不羈。白天的明亮與光芒正在隨著下山的太陽被黑夜取代,本就沒有一絲人氣的樹林中此刻越發清寂下來。
不時地,傍晚的風吹動林中幹枯的葉子,組成一種奇怪詭異的音調,可男人似乎絲毫不為這種詭譎的聲音所動,仍舊站著,站著……良久,他嘴唇蠕動,那輕柔舒緩的語調不僅沒有緩解樹林中詭誕的氣氛,反而像是要把心中的怨毒全部都發泄出來似的。
“好久不見,老朋友!你應該不會想到,我居然還能活著站在你麵前罷,我成功了。
隻可惜,我還活著,你卻已經枯骨在地下,想到這一點,真是讓我渾身都不開心呢!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對我說過什麼?你說,像我這樣的怪物是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活太久的。
可是,現在你看看,我們之中到底是誰贏了?是我,是溫邑!這個名字是不是讓你很訝異?是啊,這本來就是你的名字呢,隻不過現在它確實屬於我的,應該說當你告訴我你的名字的那一刻,你和你的名字就都是屬於我的了。
其實你知道麼?你是我第一個覺得不錯的人,也曾經我覺得我能夠為了你試試看不殺人,但是你是怎麼對我的?你怎麼可以愛上其他人?我是想要救你所以才懷著無限的惡心把你身邊的那個女人給做掉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女人在我床上那種痛哭著喊著你救命時的樣子真是漂亮極了。
那一刻,我才懂了,你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女人,不過她太不經用了,不過一個晚上,第二天居然就割脈自盡了;她不是我殺的,你卻為了一個已經沒了氣的女人要殺我,你難道不明白,這個世上隻有我對你最好麼?
我始終是被你救的,沒有你,我就是個黑戶,如果你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那麼我會心甘情願當你的影子。可是你卻為了打擊我,去尋找更多的女人和男人,你是我的,我怎麼可能讓你被別人搶走?
所以,我隻好代替你,成為你,讓你和我融為一體,你看現在多好,我的心口放著你的心髒,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你的臉就是我的臉,我們共同使用著一副身子,誰都沒有辦法分開我們的!”
男人邊說邊嫵媚得笑了起來,笑中充滿著自得與癲狂,“你知道麼?現在你的家人都是為我馬首是瞻,在溫家,我說一不二,他們當年看不起你這個外室生的孩子,我現在都替你找回場子了,你應該很高興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