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喜歡,但不能跟他玩。”黛碧自顧自地說著,丟掉了浣熊布偶,把粉紅兔子收錄機抱進懷裏,“媽媽會揍她的。”
李畢青琢磨著稚氣的話語中透露的信息,小心翼翼地問:“媽媽經常揍蕾妮嗎?”
“是的,揍她,用巴掌,有時用樹枝。”
“為什麼?”
“媽媽說她很壞,是個壞女孩。”
“你覺得呢?你也認為蕾妮是壞女孩嗎?”
“我不知道。”黛碧想了想,說:“蕾妮會大聲兇我,用手打我腦袋,有時會給我買糖,還有甜甜圈,一半好一半壞吧。”
“她買糖和甜甜圈的錢是哪兒來的,媽媽給的嗎?”
“不知道,媽媽不給我們錢。”黛碧似乎覺得有些無趣,說完後就不肯再開口。
看來她不願意提到母親,得再找個切入點,李畢青想。他指了指兔子收錄機的長耳朵:“你說她是蕾妮?她是你的姐姐嗎?”
黛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覺得這個問題真傻,“她是兔子。”小女孩細聲細氣地說,“但蕾妮在兔子裏唱歌。”
“蕾妮……在兔子裏唱歌?什麼意思?”李畢青追問。
“她喜歡那首歌,她經常哼哼。”黛碧說。
李畢青想來想去,也沒弄清這句語焉不詳的話,便又轉了話題問道:“蕾妮有什麼朋友嗎?除了你和媽媽,她還經常跟誰在一起?”
黛碧抬頭看了看站在房間角落的柏亦思神父。
“哦,我知道,神父收養了你們兩年多,除了神父呢?”
“不知道。”小女孩沒精打采地說,用指甲摳著錄音機的按鍵,發出哢吱哢吱的微弱噪音。
一直很安靜的柏亦思神父走上前,說:“抱歉,我想你已經問得夠多了,這可憐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她隻記得媽媽和姐姐打她。我相信時間能沖刷走不好的記憶,但前提是不要老有人在她麵前提起往事。”
這時裏奧走進房間,帶來幾粒電池。李畢青接過來遞給黛碧:“你想給兔子喂點吃的嗎?”
小女孩點頭。
他把電池裝進舊收錄機,然後按下播放鍵。
微型磁帶轉勤起來,發出嘶嘶輕響,像是受傷的時光碎片的呻吟,然後一段音樂飄了出來,由緩慢而強烈的鼓點伴奏著,乍聽起來有點像教堂音樂,低沉飄渺的女中音,帶著唱詩般的虔誠,聖潔而靈異。但李畢青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多聽一會兒後,他赫然發現,曲調中充滿了不可名狀的噲鬱感。不,不僅僅是噲鬱,那是黑暗、肅穆、昏抑、恐懼,是一道詭秘的創傷、一聲哀悼的低吟、一種靈魂的震顫,仿佛一個蒼白的長發鬼魂遊滂在墓碑叢中,滴落冰冷的眼淚,吟唱刺痛人心的喪歌……
“You lie,silent there before me(靜靜地,你躺在我麵前)
Your tears,they mean nothing to me(你的眼淚,對我毫無意義)
The wind,howling at the window(風,在窗外咆哮)
The love,yive to you,Really do(愛,你從未給過我,而我給了你,的確不值得)
but hing you do(但現在,你什麼也做不了)
So sleep in your only memory(所以睡吧,在你僅有的回憶裏)
And weep,my dearest mother(哭泣吧,我最親愛的母親)
Here’s a lullaby to cloodbye(這是使你閉眼的催眠曲,永別了)
It was always you that I despised(一直以來我都蔑視你)
I don’t feel enough for you y(我還不至於傷心到為你流淚)
Here’s a lullaby to cloodbye,goodbye……(這是使你閉眼的催眠曲,永別,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