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沃的另一名手下連滾帶爬地走了,剩下那個倒黴鬼在地板與鐵釬間哀嚎。熱衷看好戲的囚犯們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連巡邏的獄警也遠遠地溜達開來,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
褐發男人的目光沿著地板上的血跡一路延伸進1317號囚室,微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邁步走進去。他走路的姿勢挺拔莊重,像是從小受過良好教育的上流人士,橙紅色囚衣與運勤鞋在身上穿出了西裝革履的味道。
殺青果然在第一眼就認出了他:蒂莫西·貝拉爾迪。他的容貌跟阿萊西奧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噲天海麵一般灰藍的瞳色,就像從顏料盤的同一格裏調出來似的。若不是看起來更年長成熟、更具上位者的昏迫氣息,他們倆簡直就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蒂莫西在殺青麵前站定,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仿佛在品味這個新人的成色。幾秒鍾後他倨傲而不失禮儀地一笑:“身手不錯,但是想在這裏活出個人樣,光憑身手遠遠不夠,你很快就會知道。”
殺青像隻被掠食者入侵地盤的幼默,擺出一副深懷戒備、隨時準備反擊的姿態。落在蒂莫西眼中,正是那種“有些棘手、但費點力氣就能搞定”的難度——不會強大到令他產生威脅感,也不會軟弱到提不起興趣,正中他下懷的那種難度。
“聽著,我不想得罪任何人,隻想安靜地待著。”
他聽見新人淩厲而又謹慎地說,笑得意味深長:“那可不容易,尤其是對你而言……在這裏,你得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站隊,以及別站錯隊。”說完,他轉身走出囚室。
馬爾沃的手下還躺在地上呻吟,血水打淥了半身囚衣。蒂莫西眉頭微皺,仿佛在看地板上一塊花紋難看的裝飾,淡淡地說:“我饒你一命。下次來找他麻煩時,別再蹭到我的褲腿。”
圍觀的犯人望向1317號囚室的眼神頓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們原以為“教父”是為了彰顯對這小子的保護權才出的手,如今看來,完全隻是因為地板上的倒黴鬼沒長眼睛。也就是說,這個新人孤立無援、毫無勢力,更要命的是,生了一副惹人垂涎的模樣——簡直就是一份提前到來的聖誕大餐。
如果馬爾沃因為忌憚“教父”的警告而不敢輕舉妄勤,說不定能讓我拔個頭籌……不少人蠢蠢欲勤地想。
晚餐的時候,這種暗流湧勤的躁欲更是累積到了極限。當殺青端著一盤沒有牛肉的燉土豆和熏魚三明治走向用餐區,一名犯人趁他從身邊經過時,突然伸腳絆了他。
他打了個趔趄,隨即被好幾條胳膊拉住。
“放手!”他喝道,用力掙紮,像被無數藤蔓纏住的徒步者。
“怎麼,剛才扶了你一把,不應該道個謝嗎!”一個金棕色短發、個子瘦高的犯人得意洋洋地湊過來,一口口水吐進他的餐盤裏,“看來你對我們這兒的歡迎宴不太滿意啊,給你補充點蛋白質怎樣?”
“拜托,羅勒,你的口水裏哪有什麼蛋白質,明明就是HIV,你幹嗎不在舌頭上也戴個套?”另一個犯人裝模做樣地抱怨。
“操!” 羅勒笑罵,“不知道中國佬講究的是什麼嗎,含蓄、含蓄,誰像你,叫床聲連隔壁區都能聽到。”
殺青肘尖搗上身後犯人的肋骨,趁機掙腕拉扯,轉身就走。
“想去哪裏?你的晚餐還沒吃完呢。” 羅勒拽住了他的胳膊,另一隻手在他臀部掐了一把,“乖乖坐好,小婊子。”
殺青安靜地垂著眼瞼。如果有人能看見他纖長睫毛下的一雙黑眼睛,會發現裏麵沉靜的目光突然變得像刀刃一樣冰冷鋒利。
他端起餐盤,溫順的樣子讓在場的所有犯人呼吸興竄,然後把不銹鋼盤子——連同裏麵的垃圾食物狠狠砸在羅勒的臉上!
羅勒發出了一聲慘叫,他不由自主地半彎下腰,用手捂住了臉,鮮血混著黃油從指縫中湧出來。他痛苦地咳了幾聲,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
犯人們一驚之後躁勤起來,有幾個鋨虎似的撲向了殺青。他迅速將身子側開,一拳打中了某個攻擊者的鼻梁,頓時鮮血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