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玨揉揉他頭頂道:“爹爹每年過年都不能和你一道守歲,實在是對不住你。”
蘭徽挺起胸膛一本正經道:“父親當以公務為重。即便兒獨自在家裏,父親在宮中,同心同念時,便是一起過年。”
蘭玨笑道:“說得很好啊,看來這兩天跟你舅舅和表哥又學了不少。”
蘭徽見蘭玨並沒有欣慰地望著自己說“吾兒所言甚是”,微有些失落,嗯了一聲。
蘭玨又問:“在外公家吃得好麽?桐表哥帶你玩的?舅舅舅母給你壓歲錢了?”
淨還是些問小孩子的話,蘭徽不情願地答道:“甚好,拿了壓歲錢。”
蘭玨其實已聽小廝說了,這回柳家給蘭徽塞了不少壓歲錢,還有一堆箱子盒子跟著蘭徽一道回來。蘭玨也不去問蘭徽到底拿了多少,隻忍不住猜他這回要把錢藏哪兒。
蘭徽從會走路起幾個慣藏錢的地方,蘭玨都知道,床板底下,屏風座台下,臥房的細頸桃花瓶內,書房的經集盒子裏,還曾溜到市集上,偷偷買過一個長得特別像夜壺的瓦罐,裏麵藏了幾個金錁子,埋在花園的太湖石旁,在石頭上劃了個記號。
蘭玨一時興起,就把那罐子挖出來,往裏麵擱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錁子,再埋好。過兩天,又放進去兩個,再過兩天,放進去三個。待又放進去六個的時候,晚上蘭玨在燈下看公文,穿著睡袍的蘭徽撓開書房的門,扒著桌邊問:“爹爹每天很累吧?”
蘭玨道:“唉,爹爹要養家啊。”
蘭徽轉而扒住他胳膊:“爹爹很累就不要做了,徽兒可以養你!”
蘭玨樂得不行,亦知道不能再繼續了,次日就往再加了七個錁子,留下一張左手寫的紙條——天機既泄,緣分已盡。把那瓦罐丟了。
當天下午,蘭玨看見蘭徽在池塘邊蹲了很久。晚上,蘭徽又腫著眼泡撓開蘭玨書房的門:“爹爹……”
蘭玨摸摸他的頭:“乖,快去睡吧。你還小,等爹爹老了,再讓你養。現下爹爹得好好做官。”
蘭徽耷拉著腦袋應了一聲。
前年蘭徽剛開始換牙的時候,曾把一顆脫落的槽牙誤吞進肚子裏,以為自己要死了,遂將一封淚痕斑斑的遺書夾在蘭玨正讀的一本書內,裏麵將他藏錢的地方全都交待了,還把幾個醜得蘭玨不忍直視的玩偶和其他一些偷著藏下的小東西攏在一個匣子裏,在遺書中讓蘭玨想他時就看看。
蘭玨沒奈何把吳士欣叫來,吩咐他假裝不經意地告訴蘭徽,牙齒吞下去會拉出來,死不了人。而後當沒發現般任蘭徽把信和東西偷偷摸摸地收回去。
但是蘭玨欣慰地發現,自己的兒子還是挺謹慎的,雖然以為遺書蘭玨沒看過,還是把藏錢和東西的地方換了。這回收了忒多壓歲錢,不知會不會再開辟出一個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