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賦聽他們像分大餅一樣討論案子,一句話忍了又忍,幾欲衝口而出。這時張屏又道:“下官想先回縣衙。”

他很想知道,那古井是不是連著一個埋藏多年的秘密,但是有很多事,還是首先要查看縣衙中的卷宗才能理出頭緒。

謝賦稍鬆了一口氣,總算還是記得正事的,便趁此接話道:“下官鬥膽多言,幾位大人恕罪。王公公等人正在縣衙中,太後娘娘上香一事,不知該如何安排?”

馬上都半夜了,慈壽觀裏有個大窟窿,小屋裏還橫著一具陳年女屍,山頂整個是個風水陣。恐怕是個人都不會想來燒香了。太後娘娘的香,要怎麽上?

怎麽所有的人,都好像不著急呢?

隻有他這個將別人世之人在徒然煩惱。

馮邰的視線掃向他:“嗯,謝縣丞,你看當如何辦?”

謝賦一怔,這……

他在心中淒然一笑,府尹大人,下官真不知道這爛攤子怎麽辦。下官見識少,沒見過這等陣仗,下官的心早就死了。求府尹大人給下官個痛快,讓下官從山頂跳下去吧。

他低頭躬身:“下官無能,請大人責罰,下官不知該如何辦。”

張屏起身:“下官以為,慈壽觀不宜迎太後娘娘香供。”

馮邰眯眼看了看他,站起身:“不錯,上香之事,必要恭請太後娘娘暫緩了。正好此時也該下山了,本府便先去縣衙罷。”

蘭玨縱馬飛奔在暗夜的官道上。

馬車終不如騎馬快,他別過卞公公柏滄,叮囑家人好生照看蘭徽,便吩咐隨從牽馬啟程。

他甚少騎馬,這般夜路狂奔更是幾乎從未有過,涼風灌進袍袖,獵獵搖曳,蘭玨心中惦記著蘭徽,強打精神。

他這般趕去豐樂,其實是多此一舉,無濟於事。恐怕馮邰還會詫異他為什麽沒事自己顛顛湊上來。

但,又不能不去。

此次護送玳王,明裏暗中,多少雙眼睛看著。柳桐倚自豐樂趕來,與他談過,瞞不住任何人。

若他是正經隨行伴駕也好,偏偏路上這段,他是“偶遇同行”,到豐樂後才算有名有份地開始侍奉玳王。

且,明日行程,本是回鄉祭祖。

趕去豐樂,是馮邰曰沒你什麽事你跑來幹嗎?

不去豐樂,那就是太後曰你蘭玨明明身為禮部官員,得知哀家敬香一事出了岔子,卻裝聾作啞當不知道。是不把哀家當回事嗎?

兩廂無需權衡,他當然必須得立即火燒火燎地趕去豐樂。

風鑽進外袍衣襟,襲進內衫,蘭玨心中也是涼涼空空,近來頗多跌宕,他都禁不住想,是不是自己該去找個廟,燒一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