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屏望著無昧,他不想無昧這麽快走,但無昧明顯是被今天的事嚇著了,他也不能再開口留。

無昧再搓搓手,臉色漸漸漲紅,堆滿了猶豫,似要吐口又咽下,反覆幾次,方才道:“阿屏,還有一事……實在不知該怎麽開口……觀裏近日又要修繕……”

張屏點點頭,又站起身,從衣櫃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遞給無昧,無昧噌地起身,連連擺手:“不成不成,阿屏,我還不知道你麽。從小到大你攢的錢都裝這個袋裏,你才當官幾天,能有幾個錢,正是到處要使錢的時候,都給我了你怎整?”

張屏堅定地把包塞給他,無昧連連後退。

“阿屏,你再這樣我真走了,立即就走!你隨便給我個一兩二兩就成。你能不知道麽,觀裏怎麽可能沒錢?多了也是被衝陽那幾個人貪了。這樣吧……”

他一把掄過布包,從裏麵摳出一小塊銀子,再把整包塞回給張屏。

“這麽些,足夠了。”

張屏捧著布包看著無昧,無昧唯恐張屏再塞包給他,便將雙手背在身後,又後退了兩步,方才歎了口氣:“阿屏啊,你如今都做了官,我就是個小道士,按理說是配不上說你了。但有幾句話,還是得越規矩說兩句,你就是做事太憨太實誠,當官之後,真是不能再這樣了。我以前沒機會見識什麽老爺貴人,但就我們觀裏那麽大點的地兒,還有多少是非,何況官場這個遍地人精的地方呢?就我在這裏見識這一天,便覺得真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你凡事一定要多仔細小心,需留意處千萬留意,該使力處也得靈活,這些你必然都懂,哥說了,你也別嫌我囉嗦。”

張屏道:“嗯。”

無昧不禁咧嘴:“你小子,還和以前一樣。”想抬手拍拍張屏的肩膀,又把手縮了回去,袖起手,“那……阿屏,我就先回屋了,你不用送我,趕緊睡一時吧,今兒累一天了。明兒天一亮我自己走就成。”

張屏堅持將無昧送到了無昧所住的廂房門外,無昧連連催促他回去,聽得身後房門合上的聲音,張屏沿著走廊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那個打小就教他事帶他玩的嵋哥,現在他不坐也絕對不會落座,對他亦開始用敬稱,大約以後會更疏遠。他不想如此,但無法改變。

張屏想,這就是蘭大人所說的,許多無可奈何事吧。

曉光刺破沉幕,東方薄霞飛彩,蘭玨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都要被顛散在晨霧中了,萬幸已入豐樂地界,縣城亦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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