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仵作亦提出異議,賴某身量甚高,若是用刀捅死李大,刀口傷痕不應如此。但知縣覺得,玉佩是個直接的證據,刺死李大的,是一把胡人用的彎匕首。賴某是從邊塞過來的客商,所以有這樣的刀,這又是一個證據。賴某難脫幹係。賴某刺死李大的時候,彎著腰或叉開了馬步,也是可能的。

“恰好學生發現了,那幾日當鋪的一個帳房舉止有異。支使學生幫他跑腿,還給了幾文賞錢。”

這帳房慣好在帳簿上動手腳,但老板查帳十分厲害,那幾日老板的眼神突然不好,讓他撈了不少油水。不由得出手大方了起來,更在酒桌上說漏了嘴。

除了邊塞來的客商之外,當鋪的老板,也有胡刀。凶案現場的腳印,與當鋪老板的腳印大小相同。

知止道長便稱要替李大做超度法事,扶了一乩,在沙盤上寫了幾個當字。當鋪老板露出了破綻,後來衙門的人在當鋪老板家找到了玉佩。

“但姝娘死了。”

她在牢裏自盡了。

李大的爹娘後來供人,他們當時是怕賴姓客商去追兒子的賭債,才謊稱兒子被害,暗示媳婦與經常上門的賴某通奸,以此來拖住賴某,好讓兒子無後顧之憂地跑路。

卻不料街坊的三姑六婆又抖出了麵店的小夥計對姝娘有好感之事。

發現李大被殺後,李大的爹娘覺得是媳婦克死了兒子,更為了讓賴某定罪,愈發瘋狂地咬住是姝娘偷漢謀殺了親夫。

姝娘捱不住拷問,又怕連累小夥計,便在牢裏自縊了。

蘭玨道:“這女子十分可憐,但你那時還是孩童,便能與你師父一起最終抓到真凶,恢復她身後清名,也算功德了。”

張屏搖頭:“有許多不對的地方。其實當時證據未足,並不能將真凶定罪,扶乩的做法,也是詐誘。若非那老板本就不是大惡之人,失手殺了李大實在是一時氣憤,加上姝娘無辜而死,他心有愧疚,恐怕詐不成,反倒打草驚蛇。凶手不露出破綻,或趁機溜走,則此案會成懸案或冤案。”

蘭玨沉默了片刻,其實他暗想過,張屏已經是這副棺材板子模樣了,如果還吸收吸收馮邰的作風,恐怕得羽化成一塊商周老坑的玄鐵板子,一丈之內,都不能站人。

而現在聽了張屏這些話,他忽然又覺得,不論如何,張屏的確是想要上進的。

他便道:“你那時隻是個孩童,令師也隻是位道長,無論細節是否正確周全,都抓住了一個凶手,破了一個案子,恢復了一個女子的名節。若讓如今的你來破這個案子,本部院相信,方法必然不同。你既然要聽馮大人的教誨,那麽恐怕,或許,都不要再多想,唯有事實方是真實。思往事而自省,日後更謹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