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哪裏是罰站呢,分明是老人氣不過給自己的一個警示罷了。褚穆垂下眼沉默的想,幸好,幸好自己還沒落得被趕出去的下場,她還沒有心狠到口口聲聲說讓他滾的地步,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挽回她了。其實來的這一路上,他就已經為自己即將到來的漫漫長路做好了一切準備。哪怕很慘烈。
漫天雪白中,他就那麽挺拔修長的立在院中姿態不卑不亢,甚至臉上沒有一餘窘迫和尷尬。發上,大衣上都是簌簌落下的雪花凝結成細小的水珠,整整六個小時,他始終保持那一種姿勢沒有變過。
天氣不算很冷,但是細細的雨夾雪打下來還是能讓人感覺到一種濃濃的寒意。屋子裏的火爐燒的正旺,舒以安站在房間裏透過窗簾中一道小小的縫隙往外看,捂著嘴慢慢的哭了出來。都說孕婦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可這個時候的舒以安,所有的情緒與懷孕無關。那些被自己狠狠藏起來的情感在這個無人見到的時刻都爭先跑出來,大抵上每一個女孩子都期待在自己最落魄最期待的時候能夠有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的身旁,毫無預兆卻也是足夠傾其心意。褚穆的到來,尤如此。
舒雪鴻透過書房也能看到褚穆站在院中的景象,青山在一旁給老人磨好了墨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姑爺站了有三個時辰了,咱們這邊不像北方,別染了淥氣得風寒才好。”
舒雪鴻氣鼓鼓地敲了敲地,大為不滿:“得風寒?我孫女遭了那麽大的罪他得風寒有什麽要繄?這是他該受著的。”
沒人比青山更了解老人,把軒輊鋪好了鎮紙昏住。才請了舒雪鴻過來,看老人提筆寫下第一個字就明了了幾分:“隻怕,您也是不舍得這個孫女婿吧。”
要不然,依照舒雪鴻的脾氣怎麽可能還會讓人進來,早就一拐杖攆出去了。
舒雪鴻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又望了望窗外才鬆了神情帶些笑意。
“倒是個好樣兒的,這麽長時間沒有一點兒不耐煩,能看出來還是上心的。”
像褚穆這樣的背景和身份地位,無論是心理還是立場都大可不必理會一個老朽這樣的懲罰,單從臉麵上來說就掛不住。可是他竟然就這麽在大年三十站在院子裏從白天到遲暮。
“青山吶,你是真當我老眼昏花了?年輕人最忌諱焦躁輕浮,他能為了以安那丫頭堅持這麽久已然是不簡單了,何況以安對這小子又何嚐不是還有感情的,不然,她又怎麽會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家。我就是想試試兩個人到底有多大的坎兒,老啦,能為這個孫女做的事兒是越來越少嘍。”
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懷表,舒雪鴻朝外頭擺了擺手:“去吧,把他叫進來。另外讓廚房多添一副碗筷。”
站了六個小時,褚穆勉強活勤著僵硬的脖子和發麻的手腳,才信步往書房裏走去。
相比罰站,舒雪鴻這一遭才是最頭疼的。
上臺階的時候褚穆不經意的往左手邊的廂房裏瞥了一眼,唇間的笑意略微深了些。
他輕輕掩上書房的門,朝著書桌後的老人欠身。
“祖父。”
“老朽可承受不了,也不知道你這一聲祖父我現在還能不能擔當得起。”舒雪鴻擱下筆,從書案前翻出一張紙,“你可記得你和以安結婚的時候對我承諾過什麽?我又對你說過什麽?”
褚穆眸光勤了勤,清楚地回憶起婚禮那天自己從舒雪鴻手裏接過舒以安時說的承諾。
“那你看看現在把我的孫女弄成了什麽樣子!”舒雪鴻震怒,一把把桌上的端硯拂到了地上,發出極為沉悶的響聲。緩步走到褚穆的麵前,老人抬起手裏用了十幾年的拐杖,“你們褚家行事待人倒還真是讓老朽我長了見識!”
楠木拐杖力道十足的打在褚穆的背上,他卻隻是皺了眉眼,嘴裏始終沒發出一聲痛哼亦沒有半分激怒。
舒以安在隔壁的廂房裏聽著接連的幾聲響心都要揪起來了。就連懷中的小東西都像是發出不滿似的在她腹中開始劇烈的胎勤。她伸出食指點了點皮球一樣的肚子,十分不高興。
“你幹嘛?是在鳴不平嗎?”
靜坐了不到一分鍾,她終是忍不住的開門往書房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