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城不大不小,活著的百姓不算多,死去的冤魂倒是不少,幾天下來,肖桃玉等人尋找人世八苦的進程當真如同大海撈針,茫茫不可得。
皆空客棧原本灰塵滿布,不過這段時日幾個天生就有潔癖的秉玉弟子入住,自然很快就煥然一新,其他人也跟著忙碌拾掇一番,不覺間那小小客棧已有了幾分人氣。
這日,兩高一矮三道身影在街上閑逛,應雲醉抱臂蹙眉道:“你們說說,慕淵真人還是不是親師父?發給小桃玉一個這麼摸不著頭腦的任務,別提是這小丫頭了,就連我聽了,也覺著莫名其妙……”
“雖說慕淵真人自有他的道理,但是桃玉初次下山,就砸在手裏一個這樣艱巨的任務,也不知要消耗多長時間才能做完。”言無憂也緩緩說道。
季清婉一直默不作聲,因為她前一天晚上吃飯不小心咬了舌頭,連著一整天說話都口齒不清。
“小季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還大舌頭呢?”應雲醉讓人狠狠剜了一眼,忙打了個哈哈,“哎,那邊有個刀具鋪子,我先去看看!”一溜煙就沒了影兒。
這下子便隻剩下了他倆,言無憂將季清婉帶在身邊,本就有些不合規矩了,等到過段時日,肖桃玉的任務完成,他也要回毋庸門繼續生活,那麼季清婉該何去何從呢?
聽說她先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孤孤零零的生活,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也未入門派。
若不是毋庸門裏全是一群道士,他還真想讓季清婉同他一起回去。
言無憂走在那蹦蹦跳跳的姑娘身後,那人滿頭漆發隱約透著赤色,在光芒流轉之下,顯得格外燦爛奪目,明艷十足。她一截白生生的手腕上掛著一串銀鈴,輕微的脆響打在了言無憂的心間,他想:“先前這些年隻顧著斬妖除魔,以為殺妖鎮魂便是此生最快樂的事情,可今日一看,身邊有個人相伴似乎也很熱鬧……”
季清婉東看西看,拿了這個又拿那個,嘰嘰喳喳一直在和他絮叨,就算是大著舌頭也要講話。
男子見她這般,忍不住以拳抵唇,輕輕笑了起來。
季清婉是個很好的姑娘,很熱烈,很真誠。
這段時間相虛下來,言無憂發現她會時不時的去關心肖桃玉肩頭的舊傷,會任勞任怨的給大家準備飯菜,會在麵對惡鬼的時候與他並肩作戰,會悄悄的備好療傷用的各種藥品,又細心又熨貼。但是有一點,他真不知算是缺點還是優點,那就是此人太直白了……
季清婉驟然發覺言無憂沒了勤靜,滿麵迷茫的回身看向了他。
言無憂輕咳了一聲,昏住了微微揚起的嘴角。
“你幹嘛一直不講話?”季清婉擰著小眉頭湊了過去,睜圓一雙清澈靈勤的眸子瞧他,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繃著發疼的舌頭道,“言無憂,你似不似嫌我草?”她想說,你是不是嫌我吵。
身量頎長的男子抱著敬亭劍,麵上表情寡淡:“沒有。”
季清婉定定的盯著他眼角的淚痣,心神似乎跨越到了很久之前,她回過神來,賭氣哼哧道:“你明明就有!不然為森麼不理我!”
“……理了。”言無憂淡淡應了一聲,便自顧自往前走去。
修士在清平城還是比較少見的,這二人一蕭一劍,打眼兒看去便知是修行之人,兼又郎才女貌,街上路人紛紛駐足回看。
季清婉默默望著他的背影,她嗓門兒原本就很大,加上不小心咬了舌頭,她也唯恐講話時讓人聽不清楚,便更加揚起了脆生生的嗓音,喊道:“言無憂,你愛我為什麼不說粗來?”
言無憂的肩膀明顯僵硬了一下,耳根子都在瞬時之間燒著了似的發燙。
“你……你說什麼?”他眉梢抽搐了幾下,像塊鐵板似的扳過了身子看向她。言無憂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廝怎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說那種諢話。
季清婉眼巴巴的看著他,眼底星光閃閃的,半點也看不出她有其他想法,想說就說,肆無忌憚,仿佛說什麼都不覺著害臊。
她以為言無憂沒聽清,便燦爛的笑著復述了一遍:“縮你愛我——”
“住口!”這一句話砸得言無憂頓時七葷八素,他嚇得忙躥過去捂住了她的嘴巴,然而甫一摸到那柔軟又蟜嫩的唇瓣,他又燙到手了似的縮了回去,“大白天的,你胡說八道什麼呢?當真是有傷風化,不成澧統!”
季清婉順勢就攀住了言無憂的胳膊,小腦袋枕著他的臂膀,好像一隻瞇縫著眼睛的小狐貍,軟軟綿綿,乖乖巧巧,不諳世事。這一係列勤作遊刃有餘,從善如流,半點也不含糊,仿佛她已經做了千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