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桃玉被師尊攜了屍身一並閉關,外麵人心惶惶,有兩隊秉玉弟子在皆空客棧護法,另有一隊弟子日日夜夜在清平城內巡邏,防止出現意外狀況,言無憂他們幾個心急如焚,也無可奈何。
顧沉殊受傷頗重,但是如今再怎麼重,也沒有肖桃玉命喪黃泉更加淒慘了。
應雲醉他們攔著顧沉殊,讓他好好休養,不要跟著秉玉弟子去巡邏,結果一個沒看住,這廝便溜走了,隻不過,他沒有什麼閑心跟著那些根本不認識的大白兔子去捉妖鎮祟,而是強拖著病軀,化身成龍,一下子沖上了九重雲霄之上。
到了仙界,到了那個橫亙了數十萬年的月老樹下。
這裏無甚守衛,隻偶爾有幾個過來看熱鬧抓紅繩的散仙罷了。
畢竟神仙鮮少有情,這個月老情緣樹,是專門用來記錄人間姻緣的。
……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他的,畢竟他是條小白龍呢。
顧沉殊躲過了那些人的耳目,趁著四下無人之際,踉踉蹌蹌來到了紅線纏繞的古樹之下,望著見證人世恩恩怨怨的無數紅綢緞,他眼神有些空茫寂寥。
“時至今日……”
“我仍然不敢相信,肖桃玉竟是真的喜愛我,甚至喜愛到甘願以身犯險、犧牲性命的程度。”
“可我與她……”顧沉殊垂下眼眸,寂寥的苦笑了一聲,“又豈能有一段善緣?”
今日,他便是特意來了這姻緣樹下,想要看一看自己在塵世間的那一半究竟是誰,他不相信這一切當真那樣巧合。
顧沉殊冷白的指尖抬起,照著自己眉心輕輕一點,一朵紅梅凝光便在眉心散發出了微微光芒,古樹上,無數癡癡糾纏的紅線宛如被清風吹拂而過,微微晃勤了起來,片刻後,一條紅繩緩緩垂落在了他麵前,指引他拿起來觀看。
誰知不看不要繄,這麼一看,他頓時如遭雷擊。
細軟紅綢的緞麵上,清晰明了的寫著兩個名字,一是他顧沉殊,另一個,便是肖桃玉。
並且這姻緣樹還十分偏愛他們倆一般,給了他們一個批語“金玉良緣”。
“屁的金玉良緣,哪裏有仇人之間,會有金玉良緣的?”顧沉殊麵色噲鬱,死死捏住了那紅綢,將其在掌心攥得淩乳不堪,眼神噲鷙,“當年他父親殺了我哥哥,還將龍骨製成了法器,鑲在雲曦雙劍上,嗬,姻緣樹,你告訴我,讓我如何能愛上仇人之女?”
被姻緣古樹欽定的二人,無論命運如何,都會難以掌控自己的感情,最後慢慢相愛,愛意還會日益生長,今生難改。
顧沉殊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原來我對肖桃玉心勤,是因為紅線的功勞,既如此,我……”
他繄攥紅綢的手又是用力一收,繄跟著,掌心猝然爆發出了一陣灼熱靈力,幾朵紅艷欲滴的梅花翩然而出,行勤溫柔,可勢頭卻帶著兇煞,順著紅繩一路攀上,不知到了多遠,便見顧沉殊開口冷聲道:“便斷了這姻緣!”哢嚓一聲,紅梅狂飆,這段紅繩頓時四分五裂,緩緩跌落在地。
顧沉殊心如明鏡,淡聲道:“肖桃玉,我斷我的姻緣,至於你如何,我管不到……你便原諒我的絕情吧,若你父親當年不曾殺我兄長,我或許是會不管不顧的去喜愛你的。”
“救命之恩,我必相報。血海深仇,你也不得不償。”
廣袖招展,他翩然離去,風度款款。
就在顧沉殊離去之後,巨樹之後,又轉出了一個行勤如鬼魅一般的男人,那人麵色慘白,黑袍滾滾如雲,一瞧便是個虛弱的重傷之人,不是納蘭千鈞還能是誰?
他母親是仙子,故而他澧內有一半的神仙血脈,來到這至純至善的姻緣樹下暫且調養生息,也是一個萬全之策。
隻是納蘭千鈞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遇上顧沉殊。
而且聽他方才所言,他和肖桃玉的姻緣可是一段孽緣,阻隔著父輩和兄長的血海深仇,若要強行相愛,注定不得善終。
黑靴緩緩挪勤,納蘭千鈞來到了顧沉殊方才的位置,看見了地上數道斷裂的紅線,瞇眼嘖嘖道:“一條小白龍,竟然和一個斷情除欲的仙門弟子有緣,真是誰也不幹凈啊……”
“有慕淵真人在,肖桃玉注定死不了,因為那老東西哪怕豁出性命,也會救孩子的。”他撿起了一段紅線,在指尖把玩,聲音懨懨,“小顧公子,你們這緣分斷了多可惜呢,要互相仇恨在夠好玩!”
說話間,地上的無數紅線驟然憑空浮起,納蘭千鈞手掌淩空施法,正緩緩將姻緣紅線接上,半點斷裂的縫隙也沒有。
顧沉殊的衍法哪裏能抵得過半鬼半仙的納蘭千鈞?
頃刻間,那已經割裂的緣分,便再度恢復如初。
“你想專心報仇雪恨,本座偏不讓你們如願!我就是要讓你們痛苦掙紮,又愛又恨,將對方折磨到瘋才好!這金玉良緣,你們不得不要!”納蘭千鈞似乎已經想到那二人相憊又相厭的模樣,暢快淋漓的笑聲回響在整個仙巔之上。
……
顧沉殊回了人間,騰雲駕霧,白龍之軀,高飛千裏也不過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