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捏緊手心。
遲嘉儀跑到計院來蹭課,她準備挺充分,書筆資料都借全了,且上課認真,還做了筆記。
可陳茗行一點內容都沒聽進去。
一晃到吃飯的時間,遲嘉儀抱起書亦步亦趨跟著她。
“中午吃什麽?去哪兒吃?”遲嘉儀問,眼裏堆滿笑。
她沒言語,想著該怎麽拒絕。
“要不去粵菜館?他家出了新品,我上次去吃了一回,比較清淡。”遲嘉儀道,向這邊靠了些。
兩人都穿的短袖,忽然手臂相碰,陳茗行渾身緊繃,不動聲色離遠點,可對方突地拉住她的小臂。
“走吧,再不去就沒位置了。”
她曲了曲手指,任由遲嘉儀拉著。
南城的夏天酷熱,即便已經快接近十月份,仍舊太陽毒辣。
遲嘉儀天性客觀,並且異常執著,眼見她沒任何反對的意思,便愈發大膽,小女生的心思就米粒兒那麽大,想一出是一出,今天送酸奶,明天送紅茶,時不時再來點甜品小蛋糕。
陳茗行不放在心上,等她自己知難而退。
然而遲嘉儀的字典裏就沒“知難而退”這四個字,反倒越挫越勇。
因為她常來蹭課,陳茗行班上的人幾乎都眼熟她了,亦都知曉她是來找誰的。
久而久之,某些難聽的話開始流傳,比如女同,談戀愛,變態。
01年,同性戀行為才從流氓罪中被剔除,零幾年那會兒,社會風氣並沒有現在開放。
遲嘉儀是同性戀,老早就出櫃了,她周圍的親戚朋友和同學都知道,也基本都接受,但這不代表所有人。
不過她不在乎別人怎麽說,這妮子樂觀積極得很。在這一點上,陳茗行遠不如她,她連出櫃的勇氣都沒有,隻會悲觀地把自己偽裝起來。
難聽的話傳到了遲嘉儀耳朵裏,幾天後,她沒再來記院蹭課,隻偶爾在外麵來個“偶遇”。
突然變成了一個人上課,陳茗行沒來由不習慣。
最近遲嘉儀主動找她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兩三天都見不到一回。
陳茗行獨獨去了川菜檔口,她隨便打了份稍微清淡一點的菜坐在角落裏。
川菜連炒青菜都要放辣椒,她吃不慣,辣得鼻頭冒細汗,正猶豫要不要走時,倏爾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遲嘉儀挽著一個看起來就十分溫婉的女同學朝裏麵走,她心情似乎很愉快,一直說說笑笑。
兩人關係匪淺。
腳下如同生了根,陳茗行走不動了,她沉默坐在角落,心裏無故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沒敢細究這是為什麽,隻覺得慌張,那感覺好似洪水猛獸,隨時要將她吞噬。
遲嘉儀沒看到她,與女同學去了另外的檔口。
她捏緊筷子,抿唇木然著臉。
下午,太陽愈發火辣,她去自習室看書,中途去了趟廁所,回來時發現遲嘉儀就坐在第一排。遲嘉儀瞧見她,立馬眼一亮,抱起書就往她這兒來。
她沒任何表示,不說話也不動作,坐在座位上默默看書。
遲嘉儀多動,看不進書,沒多久就拿出一個拍立得,兀自在那兒搗鼓。
自習室裏除了她倆,就一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遲嘉儀動作再大,都完全不影響那兩個。
陳茗行盡量把心思放在課本上,但遲嘉儀擺明了不讓她安靜看書。
——遲嘉儀遞了張疊過的紙過來,紙裏麵包著東西。
陳茗行打開,裏頭是一張偷拍她看書的照片,紙上寫著三個狗爬大字: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