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出差一回家,讓女人坐在牀上。細細地觀察她的外眼角。這女人眼睛平視的時候,外眼角是平的;俯視的時候,外眼角就上翹了。他就拿不準女人的眼角是不是上翹了。看著女人這將傾欲傾的坐姿,真叫人愛得心頭髮痛。管他哩!我寧可她是個風流女人,隻要能治住她就得了。何況那時他是副縣長,不怕女人怎麼樣。但從此他真的相信命相之說了。不過隻是放在心裏。他畢竟是領導幹部,不能把這迷信的一套掛在嘴上。
但是那位高人的話他牢牢記住了。後來碰上機會,他認定是老天照應,就調到市政府來了。
但不知是哪根筋出了毛病,他調到市政府三年多了,還沒有見到發達的跡象。他在下麵幹過三年多副縣長,如今又過了三年多,他仍隻是個副虛長。
香妹單位也不太如意,他們那公司效益一年不如一年,現在快成特困企業了。女人要他想辦法替她換個單位。他隻說慢慢來。他知道憑自己現在的身份,要給女人換單位,真比登天還難。
朱懷鏡醒來。香妹正在廚房忙做早餐。他沒有睡好,頭有些重。起了牀,眼睛仍澀澀的。這個樣子去上班,隻怕要打瞌睡的。他便去衛生間洗澡。怕熱水器開大了太耗氣,冷得直哆嗦。老婆聽到他在裏麵嗬嗬地叫,就說你不要命了?凍病了錢還花得多些!她說著就把水溫調高了。他感覺一下子舒服多了。但他隻衝了一會兒,就關水穿了衣服。
心想這女人真好。
兒子琪琪嫌饅頭不好吃,噘著嘴巴耍小性子。朱懷鏡訓道:“還不快吃,上學要遲到了。我們小時候哪得這種好東西吃?餐餐吃紅薯!”琪琪才上小學一年級,哪懂得這中間的道理?說:“紅薯還好吃些,我也可以餐餐吃。”
一家人吃了早飯,琪琪還得爸爸用單車馱著去學校。寒風嗖嗖,琪琪坐在單車上凍得打顫。卻見許多男女在政府門前同武警戰士推推搡搡。琪琪感到奇怪:“爸爸,這是幹什麼?”朱懷鏡信口說:“他們是工廠裏的工人。工廠發不出工資。琪琪要好好讀書,不然長大了當工人,就是這樣的。你知道嗎?”
送了琪琪回來,門口的工人沒有了,卻見五顏六色的三角旗滿地都是。幾個武警戰士在飛快地打掃。想必剛纔一定發生過沖突。這些工人也的確可憐,他們隻是要一口飯吃,可自己還同兒子那麼說,真是罪過。
走到辦公室,先上了廁所,對著鏡子整理了髮型。外麵風大,頭髮給吹乳了。原先在下麵工作,要是成天把頭髮弄得油光水亮,別人肯定說你腕離羣衆。到了這大機關,頭就要一餘不茍了,不然人家說你沒修養。可他的頭髮不太熨帖,弄不好又乳了。這真爲他平添了許多煩惱。他剛調來時不識深淺,口無遮攔,有次開玩笑說自己頭髮總是乳糟糟的,煩死人了,真是滿頭煩惱餘啊!這話不知怎麼就傳到了秘書長穀正清耳朵裏去了,在背後嚷他:“他煩惱什麼?組織上對不起他還是怎麼的?”穀秘書長這話七彎八拐轉到了朱懷鏡耳朵裏,著實嚇了一大跳。他想肯定有人抓住這話做文章,添油加醋地告到了穀秘書長那裏,讓穀秘書長對他有看法了。他知道有時候最大的法不是憲法,而是看法。上司對你有看法了,你就完了。有本事你就馬上換地方,別等著人家來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