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峰的手指纏繞伊重人放下的長髮,聲音低沉:「朕在玉城關,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這樣的一身衣裳,肯定,很適合你……」
許是太醉了,霍峰的聲音多了幾分親密,「朕,不喜歡,你那副妝容……可又不知為何,朕卻覺得,這樣的顏色,才最適合你。重人,你是冰,又是火。」
濃濃的酒氣隨著霍峰的話語噴在伊重人的頭頂,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被這股酒氣熏得發麻。
是這樣嗎?不是為了提醒他曾經的身份,也不是為了要他記得他以前的妝容,僅僅是因為覺得他這樣穿好看?這樣的說辭,很難令人信服。
「重人……」霍峰低低笑了幾聲,「我現在,是皇上了。」帶了一絲邀功之意。
伊重人的心窩一陣悸動,用力去推霍峰。霍峰似乎知道他這樣很不舒服,放開了他,搖搖晃晃地後退兩步,雙手抓住了伊重人的手,臉上帶著濃烈的喜悅。
「重人,我現在,是皇上了。」
伊重人的嘴角勾起,燭光下的眸子透著令人怦然心動的光亮,暗中捌掙脫開對方的雙手,他的手心,被燙得厲害。
「恭喜皇上。」
「這都是因為有你。」霍峰抬起伊重人的雙手捧住自己的臉,映著燭光雙眸鎖住有些不自在的人,「沒有你,我,早死了。」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不知是因為燭火不夠亮,還是因為兩人間的氣氛太融洽,或者是因為一個人喝醉了,伊重人知道自己應該抽出雙手,卻在貼住霍峰的臉時,鬆了力氣。
「重人……」霍峰蹭了蹭,「你的手,太冰了。」
「……天性如此。」伊重人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身子殘了之後,他的手就一直是這麼冰冰涼涼的。
「這些年……辛苦你了……」
「還好。」
「那身衣裳,別穿了。」
聲音低了幾度,霍峰閉上了眼睛,身體向後仰去,伊重人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他,把醉倒的人拖到床上。霍峰咕噥了幾聲直接翻身,就這麼睡了,伊重人又趕緊脫了他的鞋,不然非把床褥弄髒不可。這下子霍峰更舒服了,鼾聲響起。
看著床上熟睡中的兩個孩子和醉死過去的霍峰,伊重人的眉心緊擰。絕對不能讓這人睡在這裏!
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喊人。盧濤和幾名大內侍衛都守在外麵,伊重人讓他們把霍峰抬回寢宮去。
盧濤進來後一看皇上的情況,麵色為難地說:「皇上肯定走不回去了。還沒撤席呢,讓那些大人們看到皇上被抬回去,有損龍顏。不如就讓皇上睡在這裏吧,皇上來時也說是看看兩位王爺。」
他睡在這裏那自己睡哪?而且這人一身的酒氣,會熏了包子和豆子。但盧海說得也對,這人登基第一天就醉醺醺地被人抬回去實在不妥。
沉思了片刻,伊重人道:「隔壁的書房有一張床榻,去搬過來。」
「是。」
盧濤恭敬地退下,不敢耽擱,馬上帶了人去搬床榻。
床榻很快搬來了,伊重人要盧濤放在外屋,然後把霍峰抬過去。盧濤又為難了,怎麼可以讓皇上睡外麵?
看到包子往霍峰的懷裏鑽,伊重人咬牙:「放這兒。」
盧濤鬆了口氣,趕緊又招呼人把床榻抬進來,裏屋一下子就擁擠了許多。
睡死的霍峰被伊重人毫不客氣地丟到了床榻上。好似被伊重人的臉色嚇到了,盧濤給皇上蓋好被子後就急忙退了出去,還關了門。
坐在床上,伊重人眉心緊擰。滿屋子的酒氣,臭死了,要不是凝神宮隻有一間屋能睡人,他絕對會帶著兩個孩子換地方睡。
放下床帳隔絕酒氣,伊重人冷著臉出去洗漱。真沒想到,那人喝了酒竟然會發酒瘋。
等到伊重人洗漱回來,他打開一扇窗透氣,又點了熏香,屋裏總算沒那麼難聞了。涼風吹進,要上床歇息的伊重人頓了頓,又起身關窗,隻留了一條縫。給霍峰掖好被子,他這才上床。
側身麵朝兩個孩子,身後是一人的輕鼾聲,彷彿又回到了在玉城關的那幾天。
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皇上了?做皇上的哪能隨便「亂睡」,更何況是他這裏。
帶著說不清的煩悶,伊重人閉上眼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熟睡中的霍峰笑了笑。
※※※
翟峰登基之日留宿凝神宮,雖說他第二日在朝堂上已解釋過是想多想陪兩個小兒子,但也難消眾臣的疑慮。凝神宮畢竟還住著一個伊重人,皇上可是在伊重人的房裏過了一夜,這其中……
再看皇上甫一登基就如此重用伊重人,還收伊重人的義子為養子,更是封為一等親王,連二皇子的名字裏都有個「重」字,不少大臣們都心有不安。
伊重人再是忠臣,也曾是滬安衛的千戶,更何況,他是太監。哪怕皇上賜了他個「侍官」的官職,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掌印太監換了個叫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