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重人轉向霍雲開,聲音發啞地說:「太子,從今日起你為監國,知道你父皇龍體康健為止。」
「兒臣遵旨。」
沒有人對伊重人的越權有所不滿,這種時候,伊重人的話就等於是皇上的話。
交代完畢,伊重人坐回床邊,當著眾人的麵握住了霍峰的手,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麼心慌、多麼不安。
謝明向其他人示意,所有人安靜地退下。霍雲開深深看了眼父皇和義父,也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伊重人就抱住了霍峰。他們的十年之約還未到,還未到!
「皇上,你我的約定還有兩年,難道你就等不及了嗎?」伊重人把霍峰能夠燙人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他從未如此害怕一個人離開他。
霍峰的呼吸有所加重,眼皮動作,似乎要醒了。
伊重人急忙輕喊:「皇上!皇上!」
掙紮了半天,霍峰終於睜開了眼睛,伊重人的手抖得厲害。
霍峰的眼珠子緩緩移動到伊重人的臉上,被伊重人握著的手努力地反握回去,他艱難地開口:「重,人……」
伊重人的心揪緊,嘴唇張開:「霍峰……」
這麼多年,他很少會喊這人的名字,除非在情動時。可這一刻,他不想喊這人「皇上」了。
霍峰顯然很高興聽到伊重人這麼喚他,微微笑了笑。
「對不起……嚇著,你了……」
「你是嚇著我了。」
伊重人穩定心神,倒了一杯水,扶起霍峰餵他喝。
霍峰虛弱地喝下,然後拽著伊重人說:「我,很累,陪我睡會兒。」
伊重人把霍峰緩緩放平,說:「盧濤去熬藥了,喝了藥再睡。」
霍峰擰眉:「我沒事,就是有點累,睡一覺就好了。」說話間少了一些剛剛的虛弱。
「喝了藥我陪你。你暈倒了,不能不喝藥。」伊重人現在的手還是抖的,他擰了塊濕布,仔仔細細地給霍峰擦了臉,擦了手。
霍峰的喉結動了好幾次,眼神深邃地凝視著照顧他的伊重人。待伊重人給他擦完之後,他聲音低啞地說:「重人,若我退位,你可會覺得我懦弱?」
伊重人的手一頓,然後握住霍峰的手,扣緊:「我剛才還想著怎樣勸你退位。」
霍峰笑了。
伊重人淡淡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稱得上是『康正盛世』。這幾年,你勤勤懇懇為國為民,我,都看在眼裏。」
頓了頓,伊重人握住霍峰的另一隻手:「以前我說你懦弱,是氣你手上有兵卻不願自立為王,任憑昏君惡黨塗炭生靈。而作為帝君,你已無愧於心。現在,我寧願你什麼都不是,也不要再看到你暈倒。」
霍峰被伊重人的這些話說得格外激動,他,等到了吧?
「重人,你心裏,可有我?!」
伊重人傾身,在霍峰的嘴上淺淺地吻了一下,沒有回答有還是沒有,而是道:「隻要你還要我,我絕不會離開。」
夠了,有這句話就夠了。霍峰咧開嘴,喜悅充滿全身。
「我不是皇上了,你我的約定得改改。」
伊重人嘴角上揚。
霍峰笑嗬嗬地說:「重人,你我白頭偕老,如何?」
「好啊。」
「嗬嗬嗬……」
霍峰開懷大笑,好像得到了期待了太久太久的至寶一般,笑聲傳出房間,傳出凝神宮。
伊重人也笑了,因為霍峰的喜悅而喜悅,因為一人對他的眷戀而幸福。
無論他曾遭受過怎樣的命運不公,此刻,他感謝老天給他的那些苦難。正是因為有了那些苦難,他才會遇到這個深愛他的男人。
八年了,無須再多言,這個男人對他的心思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十年之期到了,他相信他與這人還會定下另一個十年,再一個十年。
伊重人的心裏有很多人,但有這麼一個人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霍峰,我伊重人,是你的。
※※※
康正九年正月初八,一直在凝神宮靜養的霍峰下旨傳位於太子,他為太上皇。
同年二月,伊重人卸任內侍,內庭事務交由太子妃與太子側妃共同執掌。
三月,太子霍雲開正式登基為帝,改年號「永輝」。
新皇莆一登基,便下旨封義父伊重人為「義德王」,尊「德父」,入太廟。此聖旨一出,天下嘩然。霍峰沒有辦法給予伊重人的名分,由他的兒子達成。
有一件事霍峰隻告訴了長子,那就是他百年之後,他的棺位旁隻會有伊重人的棺位,早已亡故的皇後和皇貴妃的棺木,則擺放在皇陵的另一處。
永輝元年五月,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裏,一隊人馬離開了皇宮、離開了京城。
馬車上,成為爺爺剛滿一個月的霍峰和伊重人神態悠閑,看著京城的官道。無事一身輕的兩人準備好好看看越國的山山水水,好好彌補回他們曾浪費的時間。
不過有一個人還是有點小小的苦悶的。
「重人,我早就沒事了,這藥就不必吃了吧。」
「這是太醫和吉大人一起給你開的強身健體之藥,你就當吃糖豆了。」
「糖豆?明明是苦的。」
「良藥苦口。」
「……」
要不要跟重人坦白?想了想,某人還是乖乖吃下「糖豆」。算了吧,吃藥和小命相比,還是小命重要。
※※※
皇宮,吉弟對一位太醫小聲說:「這件事你可千萬千萬不許說漏嘴!讓伊大人知道咱們合夥起來騙他,你我都得死!」
「是是是,下官絕對不敢多言。」
「嗯。給皇上配的藥多放點山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