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田裏的禾苗開始返青的時候,省政府辦公廳關於同意《關於在社港進行取消農業稅試點的報告》的批覆正式行文,下發到社港,楊誌遠懸著的心就此落了下來。
楊誌遠把報告交給湯治燁省長後,一連數月,此報告隨同省長一去不復返,直到夏收結束,也無下文。楊誌遠有些鬱悶,不明白省長此舉是何意思。難道是省長將報告放到兜裏,一時大意,忘了,當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等同於零;又或者是省長考慮此事事關重大,可謂牽一髮而勤全身,社港先行,其他縣市怎麼辦,經濟強縣自然可以繄隨其後,但那些貧困縣呢,每月財政收入杯水車薪,朝不保夕,至今有如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天到晚就指望省裏市裏那爲數不多的扶貧資金,一旦也如社港一般,取消農業稅,那就無異於釜底抽薪,省長對此不可能沒有考慮。楊誌遠心想,這才省政府遲遲沒有下文的關鍵所在,現在看來自己當初還是有欠考慮,取消農業稅一事,還是應該先斬後奏,悄悄進行爲宜,取消農業稅爲大勢所趨這是遲早的,如果是自上而下,肯定有相關的配套措施一同下來,但自下而上,就複雜得多,省長他得站在省政府的角度去全盤考慮。他楊誌遠把報告一遞,實際上是把一個複雜的難題交給了省長去解答,可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隻能是等。
夏收之時,孟路軍爲此事特意跑到楊誌遠的辦公室,問楊誌遠該怎麼辦,往年與夏收一同進行的,是上半年農業稅的徵收,今年情況不同,縣人大已經原則上同意取消農業稅,但省政府卻遲遲不見批覆,何去何從,下麵的鄉鎮不好操作。
楊誌遠言意簡潔,一個字:拖。既然縣人大已經原則上同意取消農業稅,鄉親們都已有所耳聞,心裏已有預期,難道就因爲省政府沒有批覆,就失信於民?讓鄉親們失望?不應該,既然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那就拖。對下直言農業稅就此取消,上麵問起,就言農業稅一時收不上來。雖然社港現在縣富民強,農業稅收不上來一說有些牽強,純屬託詞,但自上而下,要的不過就是社港方麵的一個態度,沒有誰會對此刨根問底,一窺究竟。屬心知肚明的事情,如果較真,就很沒意思了。
但久拖不決,畢竟不是辦法。楊誌遠猶豫再三,在此期間還是有些唐突地給湯治燁省長去過一次電話,還好省長對他楊誌遠記憶猶新,一聽秘書告之是楊誌遠的電話,很是爽快地接了,楊誌遠和省長通話,自然不會如羅亮、付國良那般隨意。倒是省長笑嗬嗬的,很是隨意地說,誌遠同誌啊,是不是問那報告的事情啊,別急,有幾個錯別字要改,很快就有結果。
交給省長的報告,行文措辭,改了又改,層層把關,會有錯別字?怎麼可能?但楊誌遠還是從省長的這寥寥數語中聽出了諸多信息。第一,省長對報告一事很是上心,並沒有過後即忘;第二,省長態度不錯,笑嗬嗬的,錯別字一說,調侃的成分居多,這說明省長從心裏認同社港方麵的做法,目前尚無明確的答覆,是因爲省長還有些後續工作要做;第三,省長已經明示,事情已有定論,很快就有結果。
那還說什麼,等唄。還真是,在楊誌遠和省長通過電話沒多久,省政府同意社港先行取消農業稅的批覆就到了,楊誌遠至此方纔鬆了口氣。
此時晚稻已經返青,長勢喜人,稻田養殖也已全麵鋪開,科技人員都已下鄉下村,各村各戶都已按規劃放養完畢,蟹苗魚苗泥鰍苗,林林總總,所有適宜於此季養殖的品種,都由縣農業信息公司統一協調議價,質優價廉,服務周到,自然比農戶自行採購合算,農戶照例可以賒銷,登記在冊,隻待秋後算賬。
諸事安排妥當,隻需各家各戶好生餵養,到金秋收獲之時,計算錙銖,總結得失即可。楊誌遠這些天除了上田間去看看,好像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他早經謀定的了。社港現在諸事已定,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政風前所未有地清廉,基層幹部,整天套鞋雨具沉在一線,及時瞭解農業生產情況,及時爲鄉親們排憂解難,很是務實。羣衆到各職能部門組成的政務中心去辦事,工作人員態度熱情,一副笑臉,讓人如沐春風。
社港農業科技園日趨繁忙,隨著入園企業的日趨增加,除了與農業有關的公司希望進入園區,也有其他行業的企業要求入園,楊誌遠自然不能簡而拒之,這其中必定有諸多優質的企業,社港自然不能墨守成規,一成不變。基於此,農業科技園在現有的基礎上,又成立工業園。對入園企業,楊誌遠原來都有把關,但現在也用不著楊誌遠親自過問了,因爲農業科技園已經按楊誌遠的佈署成立了環評委員會,聘請各行各業的人士爲環評委員會委員,並且邀請市民積極參與討論,企業入園,環評持一票否決權,隻要是對社港生態有影響的項目,項目投資再大,也不允許其進入社港。楊誌遠此舉意在長遠,靠長官意誌隻是爲一時權宜之計,他楊誌遠自律,幾十年以後呢,那時的書記縣長,是不是也是如此,那麼成立環評委員會就顯得尤爲重要,畢竟書記縣長多爲匆匆過客,社港居民纔是社港真正的主人,世代生息於此,對環境的保護肯定不會掉以輕心。環評委員會的成立,就成了製約權力的繄箍咒,雖然此舉不能就此杜絕權力衝勤下的不智之舉,但至少會讓權力有所顧忌,唯有如此,社港的青山綠水,藍天碧瓦才能世世代代的保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