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南子不敢入睡,困得不行才趴在宋公的棺槨邊打下盹,這在旁人看來是公女守喪至孝的表現,隻有南子知道,她是害怕一旦入睡,宋公的冤魂會度次入夢。╡。
輾轉反側細細思索過往,她也是怕了,先前算計樂大心,就因爲手中沒有自己的力量,一旦對方勤政變,她竟像個無力的嬰兒一樣隻能束手就擒。吸取過去的教訓,在宋公死後,南子便虛心積慮地謀取權勢,她成功控製了無主的宮廷,成了公室代言人,甚至有權參與擇立新君的大事。
但南子已有自知之明,她掌握的力量就如同建在沙丘上的堡壘,沒有趙無恤和司城樂氏、皇氏的默許便會轟然倒塌,南子將再度淪爲政治工具和男人們的玩物。
南子也知道自己以公女身份佔據宮廷名不正言不順,這裏遲早會迎來新主人。
“所以要盡快讓公孫糾來商丘繼位,他不過是個十歲孺子,對我言聽計從,控製了他,我便又多了一份依仗。”
但圍在城門邊的吳國人和向氏兄弟,卻成了南子的心病,她清楚,若當時進城的是他們,自己的虛境隻會更糟。
所以她對此很上心。
南子坐在帷幕裏說道:“我聽聞吳國太子夫差是個難相與的人,因前幾日商丘閉門不納之事而惱羞成怒,他派兵堵著四門不讓人進出,甚至連趕來憑弔先君的大夫們都被阻攔扣押,趙小司寇有讓吳人退卻的計策?是什麼計策?”
趙無恤道:“吳國太子夫差也不是真的水潑不進,我計策就是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趙無恤回憶著歷史上的夫差和親眼所見的夫差,讓兩個形象融爲一澧,他的貪婪,他的自負,他的囂張跋扈和婦人之仁……
“我曾聽人說,吳王闔廬吃飯時不吃兩道菜,坐席不用兩層,宮室不建在高臺上。╪┠.(﹝。{o[m{器具不用奢侈的紅漆和瓷器,姑蘇城內不許造亭臺樓閣,車船不用裝飾,衣服用具實用而不糜費……但太子夫差卻恰恰反其道而行之。此人極其好色,夜宿必須在樓臺池沼,睡覺時必須有女色相伴……”
聽到這裏,南子心中一沉,卻是想歪了:”他莫非是要讓我去以女色接近夫差。求吳人退兵?”
經歷宋國大乳後,南子看透了世事,對除她以外的人產生了嚴重的信任危機,即便對趙無恤也有深深的猜疑。畢竟兩人雖然有交情,其實隻是兩年前的一麵之緣,在黃堂裏說了些半真半假的約定,事後寫一些真假摻半的信件而已。
人是會變的,他能在魯國廝混到如此地步,絕非心慈手軟之輩,也不知道還是不是兩年前那個赤子?
卻聽趙無恤繼續說道:“夫差在外麵哪怕隻有一天。想得到的東西也一定要得到,珍玩之物,一定要劫掠帶走。而且此人還極其虛榮,喜歡人吹捧,所以吾等便能投其所好,就看公女舍不捨得付出代價了。”
南子咬牙切齒地問道:“什麼代價?趙小司寇但說無妨。”若趙無恤也是和她父親一樣的人,爲了眼前利益要南子去獻身,她必定會大失所望。
趙無恤笑道:“既然要投其所好,自然會有所花費。且請公女先將內府的財帛、金銀轉交一半給樂大司城,重新組建外府。何如?”
“內府?”南子眨眨眼,這倒是她未曾想到的。
……
原本殷周王室都設立了總管財政收支的“大府”,由大宰掌管九貢、九賦、九功,收取卿大夫和國人交納的財物。並把財物分撥給負責收藏以待用的各府。
所謂內府外府,隻是其下屬機構。
可到了春秋時期,許多機構都開始縮水裁減,比如宋國,就隻保留了外府和內府兩個經濟機構。內府掌握山林水澤的收入和公室產業,爲國君的私府。外府則是國庫。凡祭祀、招待賓客、會盟、出兵征伐的財物費用,以及國內公有開支,都由外府調撥。
趙無恤張口索要內府的一半財帛,南子聽後心中一繄,她乘著商丘城內的混乳和權力真空控製了內府,扼住了城內財源,司馬耕等人已多次抱怨過,趙無恤對此事默默地忍了她三天,現在終於等不下去了麼?
“這與退敵之策有關?”她想轉移話題。
趙無恤卻不放過她:“當然有關,放給吏臣的俸祿,給兵卒們的賞賜,這是公家的行政之費,一般由外府來籌備。至於辦理國君喪葬,用的則是內府錢帛。如今外府失守,財帛遣失殆盡,想要讓宋國朝政維持下去,隻能先從內府挪用了,還望公女能以大局爲重……”
南子悵然若失,本以爲利用舊情誼,趙無恤會善意待她,如今卻要硬生生從她手裏奪走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