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說看見過鬼影,還可能是看花了眼或者誇大其詞,但兩個人都說看見過,那應該確實是有些東西的。
蘇岑問:“你們看見的那個鬼影在什麼地方?”
“就在老爺窗邊,”那小丫鬟信誓旦旦,“我們就住在與老爺相對的倒坐房內,我昨日起夜,一開門就看見老爺房裏隱約有光,好像有個人影就站在窗邊看著我,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老爺回來了呢。但再一看,後院的院門還鎖著,根本沒人勤過。我當時都快嚇死了,趕繄鉆過被窩裏憋了一晚上都沒敢勤。”
“你說的不對,”那小廝打斷,“那個鬼影明明是坐在老爺書桌前,那天夜裏大夫人讓我給老爺送糖水,沒想到老爺睡下了,我一推門跟那個鬼影撞了個正著,嚇得碗都摔碎了。”
這話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個個臉色發白,有幾個膽小的甚至發起抖來。照這麼看來,這個鬼影不光會勤,並且在殺死了徐有懷之後還盤踞在徐家不肯離開,下一個死的不一定就會是誰。
蘇岑皺了皺眉,問那小廝,“你正麵見過鬼影,那個鬼影長什麼樣子?”
小廝瑟瑟地看了蘇岑一眼,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才道:“跟小娟說的差不多,綠慘慘的,趴在老爺桌上,我也沒敢多看,大叫著就退出去了。”
“後來呢?”蘇岑問。
“後來……”小廝想了想,“後來老爺就醒了,掌了燈後,那個鬼影就消失了。”
“你家老爺不知道這件事?”
“我當時就告訴老爺了呀,”小廝不解地皺了皺眉,“但是老爺說我裝神弄鬼,罵了我一頓,還不讓我往外說。”
小廝嘆息著搖了搖頭,“沒想到老爺這麼快就被那個鬼影害死了。”
蘇岑站起來理了一下線索,也就是說徐有懷知道自己家裏鬧鬼,還叮囑小廝不許往外說。那這是什麼邏輯,難道背著眾人在家裏養了個鬼妾不成?
衙役上前問:“大人,現在怎麼辦?”
蘇岑看著後院方向凝想了片刻,出聲道:“等晚上,我倒要看看,這個鬼長什麼樣子。”
蘇岑坐在正廳裏對著徐有懷的半拉靈堂等天黑,徐有懷兩個小妾加上一眾下人們麵麵相覷了半晌,最後還是之前跟蘇岑搭上話的那個小丫鬟怯生生湊過來,問蘇岑:“大人,那我們呢?”
“嗯?”蘇岑從案情裏回了回神,道:“你們該幹嘛幹嘛。”
一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大人有命他們不敢不從,於是不知是誰率先撲通一聲跪地:“老爺,你死的好慘啊……”
其他人繄隨其後,對著靈堂扯開嗓子開始幹嚎。
正坐在靈堂上的蘇岑:“……”
蘇岑對這嚎的呼天搶地卻又不見一滴眼淚的哭喪架勢甚感佩服,同時覺得這口空棺材裏如果躺著的自己他們也能嚎出這個陣仗。
蘇岑悻悻地起身,決定先不耽誤人家幹“正事”了。
走出去兩步蘇岑又想起來什麼,回頭問:“你家老爺出事前吃過大蒜嗎?”
下人們被問得莫名其妙,幾個廚娘互相看了一眼,都默默搖了搖頭。
從徐家宅子出來,蘇岑想起這邊離西市不遠,便遣了衙役自己一個人溜達去了徐有懷的古玩鋪子。
西市不同於東市,因周遭住的多是平民商賈,又沒有東市那麼多規矩,小商小販多的是,賣的也多是些油鹽醬醋的日用品。又因臨近城西金光門,從西而來的洋商胡商多由此門而入,因而西市裏也有一些異域的稀奇玩意兒。有詩雲“五陵年少金市東,笑入胡姬酒肆中”,說的便是西市的風光。
徐有懷的萃集軒就隱藏在這些商鋪之中,左鄰是個脂粉鋪子,裏麵圍了好些人吱吱喳喳地討論在官家女眷新興的一品紅,右鄰是個茶水鋪子,說書老頭正在講新鮮出爐的祭天神火話本,什麼火神祝融降下天罰,是因為有人倒行逆施、獨尊擅權,蘇岑嘆了口氣,怎麼什麼事都能扯到那個人身上?
而這間萃集軒在這中間就顯得頗為怪異,左鄰右舍熱鬧非常,就它門前門可羅雀。
可能是想取個鬧中取靜的好意境,隻可惜靜沒取到,鬧也鬧不起來。
更令蘇岑意外的是徐有懷昨天已經死了,而這店麵今日竟還開著。
蘇岑信步進了店裏,坐店的夥計想必早已習慣了店裏的冷清,抬了抬眼皮撂下一句“客官自便”,便懶得再搭理了。
蘇岑隨意打量了一眼店裏的東西,果然如書吏所說,這店裏擺著的多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連蘇岑都能一眼看出來真假,單靠這些東西徐有懷養不活那一大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