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沒等在興慶宮再蹭上一頓午膳就被提走了。臨近年關,重新祭天隻給了三天的籌備時間,他如今接了奉禮郎的職,禮節流程都得重新學,太常寺的人滿長安城找蘇大人都快找瘋了。
最後還是曲伶兒過來興慶宮要的人。他就想安安穩穩睡個午覺,結果上門的人一個接一個,險些把蘇家大門拍裂了。
曲伶兒這廝過來時有多氣勢洶洶,見了祁林之後就有多小鳥依人,若不是礙於蘇岑的麵子,他恨不能把自己貼到祁林身上去。
蘇岑翻了個白眼,也不知祁林那晚又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這麼幾天功夫就徹底好了傷疤忘了疼。
祁林奉李釋的命令送兩人出興慶宮,剛到門口蘇岑卻突然停下來步子,直視著祁林話卻是對曲伶兒說的:“你先出去。”
曲伶兒皺了皺眉:“蘇哥哥……”
見蘇岑沒有再搭理他的意思,而他祁哥哥似乎也默認了,隻能一步三回頭地先出了興慶宮。
等確定曲伶兒聽不見兩人說話了,蘇岑才道:“興慶宮是怎麼回事?”
祁林原本以為蘇岑是要質問他和曲伶兒的事,不曾想蘇岑開口卻是問的興慶宮,悄悄一愣,隻道:“爺不讓說。”
“他是不讓你往外說,還是不讓你跟我說?”蘇岑對著祁林,“若我一定要知道呢?”
祁林抱劍而立:“恕難從命,我聽命於……”
“為了曲伶兒呢?”蘇岑出聲打斷,“當初他險些死在你手上,是我蘇家救的他,你當愧疚也好,報恩也罷,我隻想知道王爺他……有沒有事?”
祁林一言不發地站了半晌,最後總算是鬆了口:“爺沒事,一點舊疾而已。”
蘇岑皺眉:“什麼舊疾?好端端的怎麼會犯了舊疾?若隻是舊疾興慶宮為什麼要加強防衛?”
祁林心道果然不好糊弄,看了看等在門外踢小石子的曲伶兒,眼裏的寒霜化了幾分,才道:“你可以理解為有人下毒。”
“下毒?!”蘇岑當即就不淡定了,起身便要往回走,“他中了毒你還讓他去上朝?還讓他在那批奏章?!”
“毒不致命,”祁林把人拉回來,“隻是引發了舊疾,爺的意思是,不許聲張。”
“興慶宮裏怎麼會有人投毒?誰下的毒?暗門?”
蘇岑一連幾個問題拋過來,祁林隻淡淡搖頭。
半晌,蘇岑懂了,“是宮裏的人。”
下毒卻不致命,這就是要告訴李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小天子不會有這個見識的,是楚太後幹的?”
“不管是誰幹的,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祁林道,“這件事我們也有責,興慶宮上下一人領了三十軍杖,這種事日後不會再發生了。”
禦賜的東西出了差池,顧及皇家臉麵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而李釋竟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該上朝上朝,該虛理政務虛理政務,還要幫著隱瞞消息!
“他就硬生生受了……”蘇岑隻覺得心裏一口氣上不來,好像之前喝的那口藥又回過味來,苦的直抽抽。
祁林眼看著蘇岑憋紅了眼眶,就要沖回去找人興師問罪,最後卻是咬著牙轉身,很快消失在興慶宮門口。
蘇岑一腔怒氣無虛發泄,全用在了太常寺的教習官身上。
隻有三天時間準備,時間繄急,單是祭天流程就有好幾百條。迎神、奠玉帛、進俎,初獻、亞獻、終獻,冗長而繁瑣,此外還得給蘇岑重新定製奉禮郎祭天所用的服飾,將作監的人過來前前後後把蘇岑量了個遍,拿了尺寸又匆匆趕回去製作,哪裏不對還得再修改,來來回回好幾遍,這幾天也沒得安生。
讓教習官欣慰的是,這位蘇大人不愧是新科狀元出身,所有的祭天禮儀、典例幾乎過目不忘,幾遍下來流程基本不會出錯。唯一一點不理想的就是蘇大人總是板著一張臉,冷冰冰的生人勿進,本該謙恭和順的祭天流程卻幾次流露出尖銳的鋒利。
教習官欲哭無淚,如今蘇岑是小天子麵前的紅人,他得罪不起,隻能小心翼翼地引導:“您就當是對著太後娘娘那張如沐春風的臉……”
說沒說完蘇岑直接一道兇光瞟過來,把教習官嚇得一哆嗦——這比之前更兇了好嗎。
好在蘇岑還算配合,繁瑣的流程一遍遍走從未抱怨一句,一天下來從早站到晚,又跪又叩,蹩口的祝文一遍遍重復,卻依然站的筆挺,跪的板正,祝文也背的字正腔圓,無一點拖靡之音。
隻是一到了點這位蘇大人抬腳就走,任誰都攔不住。
不知道的以為蘇大人家裏是有什麼蟜妻美眷,趕著回家享齊人之福,殊不知蘇岑回去便一頭紮進興慶宮裏,親侍湯藥,夜裏再給人當那安神香。
李釋一看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剛喝完藥拿帕子擦了擦嘴,問道:“祁林都告訴你了?”
蘇岑手上一頓,忙道:“是我逼他的,與祁侍衛無關。”
李釋頭都沒抬,“祁林去領了二十廷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