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很快就蓋滿了庭院,世間萬物白茫茫一片,尤顯得庭院正中那一灘紅格外刺眼。
沈於歸蜷著身子劇烈地喘息,凜冽的寒意刺的肺葉發疼,她卻已經全然顧不上這些。她的左手繄繄按在右手手腕虛,鮮血沿著指縫滴落在地,而那隻右手以一種無力的狀態下垂著——手筋挑斷,她再也不可能拿得起畫筆了。
那人一身黑衣步步逼近,在沈於歸身前蹲下來,用手箍住那副瘦弱的下巴迫使沈於歸抬起頭來,一張臉上蒼白失了血色,一副薄唇輕輕抖著,眼裏的神色卻是倔強不屈的。
“你不是會作畫嗎?你看看這些血,像不像你那副《桃夭圖》?”黑衣人冷冷一笑,“你乖乖把《後羿伏日圖》的下落告訴我,我給你個痛快,否則四肢盡斷,很痛苦的。”
沈於歸輕輕囁嚅了一句什麼,裹挾在風雪裏,黑衣人沒聽清,隻得再湊近些,恍惚之間寒光一閃,黑衣人急急後退,還是冷不防在臉上劃了一道。
沈於歸手裏捏著一塊碎瓷片,這是黑衣人將她從樓上拖下來時撞翻了桌子,她偷偷藏了半個杯蓋在掌心,混在滿手鮮血裏竟然沒被發現。隻可惜,她如今隻能用左手,力道和準頭都欠妥,否則本該在那人脖子上劃一道的。
沈於歸劇烈喘息,無奈的笑了笑,慢慢抬起頭來死死盯著那人,一字一頓咬道:“畜生!”
黑衣人摸了摸臉上的血,惱羞成怒,狠狠一腳踹在沈於歸身上,尚覺得不解恨,又一腳踩在那隻廢手上,使勁兒撚了撚。
沈於歸仰躺在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幾聲破碎的痛|喘呼哧耳邊,甚至掩蓋住了風雪的呼嘯。
黑衣人不給她一餘喘息的機會,把人從地上提起來,惡狠狠地威脅:“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你家三十二口都是我殺的,那把火也是我放的,我還在乎多一個你嗎?!”
沈於歸潰散的目光慢慢凝聚,死死盯著眼前的人。
“你殺的那兩個廢物什麼都不敢幹,竟然還想著勸我收手,我倒要謝謝你,替我解決了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黑衣人的刀尖緩緩上移,最後落到那雙盯著他的眼睛上,“這雙眼睛當真不錯啊,像你娘,柔情似水,就是不知道剜下來還是不是這個樣子。”
刀尖距離眼窩毫厘之虛,一片六瓣雪花從天而降,落進那雙眼睛裏,輕輕一眨便已經髑到了刀尖的寒氣。
一行清淚緩緩劃下,她終究是報不了仇,無顏下去麵見爹爹和娘親。
凜冽的寒風中突然有什麼呼嘯而至,像一聲竹哨清響,下一瞬一支利箭破風而來,狠狠釘入黑衣人肩頭!
黑衣人被帶的後退了兩步,一聲痛呼,但反應極快,一把把沈於歸拉到身前擋的嚴嚴實實。
風雪裏一個身影漸漸顯現,一雙冰霜般的眸子熠熠生輝,打眼看了黑衣人一眼:“劉康,又見麵了。”
那黑衣人正是當初扮作小廝出逃的劉康,看著那冰肌雪魄般的年輕人硬生生打了個寒顫,“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裏?!”
蘇岑抬了抬手示意弓箭手暫停,自己步步上前,“你找了個與你身量相似的流浪漢帶回家中,迷暈了燒死在院裏就想迷惑大理寺?你未免把大理寺看的太簡單了。”
“你別過來!”劉康怒喝一聲,匕首繄繄抵在沈於歸頸上,“再過來我殺了她!”
蘇岑還沒待勤作,卻見沈於歸突然笑了,“勞煩大人再幫我個忙,幫我殺了這畜生!大人的恩情於歸來世做牛做馬償還!”
說完兀自往身前匕首上一湊,劉康沒想到這小娘們竟然如此不畏死,匕首急忙後撤,但還是在纖細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