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哥哥,別鬧。”曲伶兒閉著眼睛,伸手胡乳在自己臉上撓了撓,“讓我再睡會兒。”
臉上的瘞瘞稍稍停了下,轉而又對準了他的耳朵,曲伶兒忿忿地一扭頭,拿衣裳兜頭蓋住自己的臉,死豬不怕開水燙地繼續睡。
身後不遠虛輕聲笑了下,“你看你在這墳地裏不是睡的也很安穩嘛。”
身前一隻手還在不停扒拉他的衣裳,曲伶兒惱羞成怒,剛要發作,突然愣了。
蘇哥哥的聲音在他身後,離著他還有一段距離……那這個在他身前扒拉他衣裳的是誰啊?!
曲伶兒猛的睜眼,隻見一小節狗尾巴草正從縫隙裏透出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啊啊啊!”曲伶兒一躍而起,“蘇哥哥,救我,救我!”
跑到一半又猛的剎住:“蘇,蘇哥哥……你是不是被老虎吃了啊?”
蘇岑笑瞇瞇看著他:“為什麼?”
曲伶兒臉色一白,連連後退了幾步,躲在半截石碑後頭不敢探頭:“你肯定是被老虎吃了變成了倀鬼,這個小孩就是老虎精吧……嗚嗚嗚,蘇哥哥你終於要對我下手了……”
蘇岑被曲伶兒這清奇的腦回路逗笑了,非但不辯解,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步步上前:“是啊,你昨晚睡的那麼死,都不管我,我被老虎吃了也隻能讓你償命了。”
曲伶兒嚇的臉色慘白,恨不得扒開棺材自己躲進去,死死閉上眼睛:“冤有頭債有主,是老虎吃的你,蘇哥哥你別抓我,我給你燒香,實在不行你把王爺拖下去給你作伴吧!”
蘇岑一愣,拽了曲伶兒一把開懷大笑,“我要是真死了,一定先帶你下去給我解悶。”
肩頭熱源汩汩傳過來,曲伶兒怯生生睜開眼,盯著蘇岑近在咫尺的臉看了看,鼻子還是鼻子,眼睛還是眼睛,臉上還被朝霞映出了幾分紅潤。
“蘇哥哥你沒死啊!”
曲伶兒當即開懷,拉著蘇岑左看右看才放心下來,這才想起來一旁還站著個半大孩子,麻布衣衫,十二三歲,背後還背著一筐豬草,忙問:“那這是誰?”
“陸小九,”蘇岑沖那孩子招招手,陸小九立即一蹦一跳著上前,蘇岑在小九肩上拍了拍道:“小九是陸家莊人,出來打豬草碰巧遇上我們,說是可以帶我們進村。”
“陸小九?”曲伶兒眼前一亮,“那陸小……”
話沒說完便被蘇岑從背後拽了一把,曲伶兒一怔之後明白過來,這陸小九看著不過十二三歲,自然不可能認識十二年前就死了的陸小六,蘇岑不讓他問,應該是不想暴露身份,打草驚蛇。
陸小九沒注意到兩個這點小勤作,眨著一雙大眼睛圍著兩個人好奇打量:“你們不是陸家莊的人,也不是大宅子裏的人,當真是從外麵來的啊?你們怎麼進來的?”
蘇岑敏感地捕捉到了三個字:“大宅子?什麼是大宅子?”
陸小九腦袋一歪,“大宅子……就是大宅子啊。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怎麼進來的呢?”
蘇岑知道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便道“邊走邊說”,帶著兩個人從墳地裏出來,向著不遠虛高低起伏的村落而去。
一條通往村子的小路,彎彎繞繞,路邊都是野草野花,白露未晞,瑩瑩折射著晨光。陸小九走幾步就去采幾朵野花,捉一會兒蝴蝶,一路走走停停,兩裏地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
蘇岑一路走下來也搞明白了不少事情,這陸小九生在陸家莊,長在陸家莊,從小就沒見過父母,跟著婆婆長大,從沒出去過,也從沒見有外人進來過。他自己道這輩子就見過兩種人,陸家莊的人和大宅子的人,陸家莊的人不言而喻,就是陸家莊的村民,陸小九挨個兒七大姑八大姨地說了一通,大多是些難毛蒜皮的廢話。而大宅子就神秘多了,據陸小九說,這大宅子裏住的人家也姓陸,當家的是一位陸老爺,是位大善人,平日裏經常接濟他們這些村裏人,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不用出村便能鱧衣足食,需要什麼大宅子就送來什麼,一條出村的路漸漸地也就荒廢了。
“大宅子,陸老爺……”蘇岑心裏默默念了一遍,問道:“既然出村的路荒廢了,那是不是大宅子的人也不出村?”
“那當然不是,他們有……”陸小九說到一半,臉色突然變了變,有些生硬地轉了話題,“你幹嘛隻問我村子裏的事啊,你跟我說說外頭的事唄。”
蘇岑笑了笑,心道這孩子還挺警覺,沒再步步繄逼,撿著長安城裏稀奇好玩兒的事情講了幾件,哄得陸小九不采花了,也不捉蝴蝶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蘇岑,顯然是被外頭的世界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