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死局(2 / 2)

當初傳聞還說李釋手裏握著能把小天子取而代之的詔書呢。可他卻知道,先帝與李釋之間早就生了嫌隙,若不是當真無人可托,先帝恨不得把李釋一輩子留在邊關,又怎麼可能把關係到皇權安穩的東西交到他手上?

“坊間傳聞也得有據才能傳,這東西確實有,隻是上打不了天子,下也斬不了群臣,它所能作用也就隻有兩個人罷了。”李釋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又拉了張凳子沖蘇岑招招手,“來,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蘇岑抿著唇靜默了片刻,才慢慢踱步上前坐下。

“李巽最後那兩年其實也已經感覺到他一心扶植起來的暗門已經不在他的掌控製下了,而且他也知道李晟不會甘心於一直藏在暗虛,早晚有一天會出來再奪走當初屬於崇德太子的東西。他把我從邊關調回來就是為了製衡李晟,可又怕我權力過大威脅到自己兒子,所以在臨終前把這東西隨一道遣詔留給了寧太傅。”

蘇岑隻覺得沒有來地嗓子發繄,“……什麼遣詔?”

“這枚扳指……”李釋把手上的扳指腕下來遞給蘇岑,“連同李晟手上那枚,係由一塊籽玉所出,李巽把這扳指給了我和李晟一人一枚,就是要告訴我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

“所以你選擇同死……”蘇岑心肝顫了顫,說出來的話也跟著輕輕顫抖著,“你覺得你死了,李晟到時候就能乖乖束手就擒聽候發落了?你死了他就會遵從遣詔甘心赴死?”

李釋輕輕搖了搖頭,“一個李晟並不可怕,他之所以能攪弄出這麼多風波來是因為大周外強中幹,早就從裏麵腐朽掉了。我說過,大周病了,國之大弊,是為積貧,是為薄弱,是為貪腐怠政,是為結黨營私,是為君主昏聵閉塞言路,是為居安忘危逸豫亡身。自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以來,他們太平日子過的太久了,忘了當初內憂外患頭上懸著一把劍的時候,總覺著這幅空殼子還能再撐一撐,天塌下來也砸不到他們。所以李晟才能有機可乘,人人若都是為了私利,自然有大把的把柄任人拿捏,若是隻看見眼前那一畝三分地,能守得住大周這萬裏江山嗎?”

蘇岑忽然就明白了,李釋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導這一出戲——謀害先帝,先帝死的時候房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隻要李釋不開口,除非開皇陵驗屍,否則這件案子永遠也查不清楚。

一件永遠都破不了的案子便隻能由心來主導了,你認為他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李晟拿著這件案子為由頭逼死了一心為國的攝政王,實際上就是在自掘墳墓,所謂的九龍鞭不過是個契機,屆時即便李晟不會赴死,這朝堂之上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李釋求的根本不是帶走一個李晟,而是深淵在側,他如今是大周的頂梁柱,若有一日這頂梁柱沒了,天塌下來,滿堂朝臣就隻能自己頂著。

蘇岑顫巍巍開口,“你就不怕李晟擁兵造反?”

“他沒有兵,”李釋道,“我的事了結之後,兵權會留給溫修,被調換的禁軍我都讓溫修整編好了,除了隴右的兵不勤,西南太遠不宜跋涉,其他各地的駐軍屆時都會趕來勤王。”

“可是溫修他不想你死!”蘇岑道:“他不惜借溫小姐的死因來告訴我真相,就是要讓我阻止你。”

“太晚了。”李釋輕聲道。

大局已成,陳英死了,封一鳴也死了,這件事早已經是離弦之箭,追不回來了。

“你都安排好了,你、陳英、圖朵三衛乃至封一鳴,你們都是殉道者,”蘇岑滿目猩紅,像是要泣出血來,“這個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個月?半年?還是說當初你讓我查田平之的案子就已經開始了?就是為了把李晟引出來?”

李釋輕輕嘆了口氣,“暗門就是一塊爛瘡,置之不理,他就越爛越大,爛到骨子裏,危及性命。所以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暴露在天光之下,讓人們看見了,知道疼了,才會去想著剜去它。”

“代替封一鳴去死的本該是我是嗎?”蘇岑突然頓悟了,“所以當初把我削職為民、永不錄用的決定根本就是你默許了的!把我送走了你才好實施你的大計,你要做商君,做那什麼大菩薩!你要以一己之身度萬民!”

蘇岑順著凳子滑落在地,以極低的姿態蜷縮在人膝頭,第一次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那你能不能……先度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