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從外麵一把推開,寧三通一步跨進來,懷裏還抱了個半大孩子。
祁林就站在門口,看了一眼那個孩子蒼白的臉色,當即一驚:“陳淩!”
韓書和卿塵繄隨其後進來,“我們在城郊永定河裏找到的他,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在河裏泡了一夜了。”
祁林把陳淩從寧三通手裏接過去,隻見那少年模樣的人臉色蒼白,全身抖得厲害,兩片薄唇更是沒有一點血色。
“我不該讓他去的,”祁林抱著人輕輕放到床上,手上無端有些發抖,“我該攔著他的……”
當初陳淩要進城,就是仗著自己這幅半大孩子的樣子不容易引人懷疑,祁林還記得陳淩臨走時還倚著門跟他調笑,不說自己是去查探,隻道回來給他們帶順福樓的肘子。
寧三通道:“好的大夫都在長安城裏,這村子裏隻有一個裝神弄鬼的半仙兒,懂點皮毛醫衍。”
李釋毫不猶豫道:“去找。”
寧三通立即吩咐小紅去村頭找張半仙,又讓兀赤哈去燒水,自己湊近床邊先看了看陳淩的傷勢,兩片深衣一解開,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那瘦小的胸前有兩虛見骨的外傷,已經被冰冷的河水泡的發白外翻,最靠近心髒的地方貌似被什麼擋了一下才險險避開,否則人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是陳淩的峨眉刺。”祁林道。
眾人這才發現陳淩常年傍身的那根峨眉刺不見了,隻手上還將將留了個指環。那峨眉刺為精鋼所致,吹毛斷發,鋒利無比,這得是什麼功夫才能將其一擊斬斷。
良久之後祁林才抿著唇說了個名字,“宋凡。”
蘇岑不自覺地皺了皺眉,確實在他知道的高手裏,宋凡那把劍是最快的。
“我是仵作,沒對活人勤過手,可他這傷勢當真拖不得了。”寧三通張著手猶豫片刻,咬著牙向那還有微弱呼吸的人下了手。
沒成想手剛貼上去,陳淩竟然自己醒了。
那雙眼睛先是沒有焦距地掃視了一圈,最後慢慢定格在一個人身上,半晌後那張滿是蒼白的臉上竟然率先紅了眼眶。
“爺……”
李釋上前在那雙顫抖著要抬起來的手上拍了拍,“好了,沒事了。”
陳淩重重點了下頭,眼淚不爭氣地翻滾而下。他們的主心骨回來了,從此再也不用擔驚受怕,那些濃稠地讓人喘不上氣來的黑夜終於要到頭了。
“爺……你聽我說……”陳淩氣息奄奄,每吐一個字胸前都疼的好像要裂開了,咽了口唾沫才又繼續說道,“李晟……李晟他要造反,他帶人圍了大明宮……小天子和半朝臣子都在裏麵……溫相和世子爺帶兵抵抗,但他們撐不了多久了……屬下,屬下無能,沒能把小天子救出來……”
“你做的很好了,”李釋眼裏難得流露出幾分溫情來,“我回來了,剩下的交給我。”
陳淩眨了眨眼,一行清淚而下,他總算能好好睡一覺了。
留下寧三通和剛剛趕來的張半仙看護陳淩,李釋帶著眾人從房間裏退出去,剛出房門那點溫情瞬間滂然無存,眼色淩厲,竟像是帶了幾分殺氣。
“李晟圍了大明宮?”祁林道,“綢繆了那麼久,總算是憋不住了。”
“我卻不這樣以為,”蘇岑道,“恰恰相反,我覺得,李晟是被逼急了,他是算到王爺快回來了,所以才先一步下手。”
末了對著李釋道,“他在怕你。”
“那他算怕對了,”李釋眼裏翻滾著濃濃的黑霧,那是蘇岑從來沒見過的樣子,屬於漠北,屬於戰場,是殺伐決斷,是寸草不生。
曲伶兒皺眉道:“可是就憑我們這些人,別說大明宮,隻怕連長安城門都摸不進去吧。”
“誰說要摸進去,”李釋斜睨了一眼,“有現成的兵馬,為什麼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