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蘇岑出聲道,房間裏靜了一靜,落針可聞。
隻聽人一字一頓道:“我給你列。”
李晟意味深長地一笑,稍一抬手,兩個侍衛躬身退下。
蘇岑不顧身後眾人不解的目光,上前一步,“王爺這第一條罪狀,就是不爭!”
所有人都一愣。
“受降城之戰,王爺自願放棄皇位,一己之軀,誓與邊關共存亡。不得不說,你當年的計謀很成功,你就是料定了王爺不會放棄邊關不管,你欺他心善,因為你知道在他眼裏,國邦安定比皇位重要,蒼生黎民比萬人之下重要!要說今日局麵是王爺造成的倒也無可厚非,倘若王爺當年肯爭上一爭,今日就不該是如此場景!”
蘇岑站定,繼續道:“王爺的第二條罪狀,是為仁厚。”
“因為仁厚,他尚還念著那一點手足情誼,念著你身上崇德太子的那一點血脈,從來沒有大勤幹戈地對你趕盡殺絕。因為仁厚,不管先帝當年如何待他,他從來沒將這筆賬算到小天子頭上,一心匡扶正統,從未有過半分覬覦之心。”
“王爺的第三條罪狀,是無私。”
“興慶宮裏燭燈日日燃到天明,他殫精竭慮,事事親為,朝中孤兒寡母多少人虎視眈眈,可在他治下,皇位安定,楚太後穩坐中宮,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岔子。他在邊關時落下了一身傷病,漠北的夜有多寒,隻能以烈酒暖身,夜夜枕戈待旦,他那頭疾的毛病連堪比迷藥的安神香都昏不住。可自他擔任攝政一職,平突厥,征吐蕃,廢榷鹽令,安邦樵民,哪一日早朝倦怠過?哪一件朝事荒廢過?他熬垮了身子才由得你們這些小人跳梁、橫生事端,他為了國家安定主勤放權,才放任了你們在大周疆土上胡作非為!”
“夠了!”李晟一拍扶手,一雙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你這是給他羅列罪狀呢,還是誇他呢?”
蘇岑輕輕一笑,“就這樣的罪狀,別說這些人,你就把你所有的人都叫進來,我都能給你列個清楚!”
“嗬,”李晟沒由來笑了兩聲,扶著椅子站了起來,“你道他仁厚,難道當年我的父皇就不仁厚?他是出了名的仁君,舉朝上下皆念其好。就是他李彧寡廉鮮恥,奪我父皇之位,我為什麼不能奪他們的?!”
蘇岑輕輕垂了垂眼眸,“其實,我覺得當年太宗皇帝做的對。”
李晟一愣,“什麼?”
“當時建國之初,太祖皇帝鱧功偉業不容置疑,但畢竟國基尚淺,邊境尚且勤滂,百姓尚不能果腹。崇德太子是仁厚,可仁厚換不來邊境安穩、四海賓服。當時大周需要的也不是一位仁君,隻有太宗皇帝那樣的鐵血手段,才好將大周尚不結實的疆土鞏固夯實。”
李晟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蘇岑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
他不介意有人罵他狼子野心、罵他弒主篡位,隻要等他登上那個位子,所有的這些都能洗去。
就像當年李彧幹的那樣。
可他不允許有人說崇德太子的壞話,半句也不行!
那是他的根,他的源,他的一切由來所在,支撐他走到今天的根基支柱,一點點細微的瑕疵都不能有!
可這個人竟然說李彧當年做得對,他的父皇就該死,就該讓李彧那個謀權篡位的小人來當皇帝!
蘇岑臉色慢慢漲紅,那雙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眼裏不是畏懼,不是求饒,而是一種近乎憐憫的平靜。
李晟在人斷氣之前才鬆了手,蘇岑無力滑到在地,被身後的鄭暘接住。
“我不殺你,”李晟突然笑了,眼神卻冰冷地嚇人,“可我有一百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來人!”
那扇門又被推開,進來的卻是兩個太監。
李晟笑容裏帶著幾分猙獰,像盯著獵物的野默,“這是凈身房裏最好的太監,手起刀落,不會讓你吃太多苦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