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把自己兼自己治下的新聞中心捧舒坦了,眉開眼笑地對駱優說:“還記得前兩年臺慶前夕,中央領導來臺裏視察工作,臨走之時,老爺子特意在演播室裏題詞:群眾喉舌,政府鏡鑒,激濁揚清,揮斥方遒。”到了某個地位,人走了,茶也不敢涼,老陳把老爺子的話記得一字不差,對駱優也畢恭畢敬:“今年臺慶晚會,務必還請老爺子來看看。”
“當然。”駱優笑著點點頭,又看了虞仲夜一眼,“他和虞老師還得約著下棋呢。”
虞仲夜說,這個周末你們兩個商量一下。
駱優說好,刑鳴卻不說話,他跟虞少艾上午已經定下周末一起出差,去調查清楚劉勞模一案中的疑點。
虞仲夜不帶表情,向他確認:“聽見了?”
虞臺長目光裏的逼迫感不容忽視,刑鳴不得已“嗯”了一聲,別別扭扭不情不願。
調查一事,兒子想去,老子不同意。他是老子的下屬,卻是兒子的上司,他違拗不得老子,卻忽悠得了兒子,刑鳴一回到辦公室就跟虞少艾說,不用出差了。
刑主播是那種喜怒都寫在臉上的人,許是打小優秀,自己把自己慣的,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臉色通常很差,一般稍有點眼力見的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他。但虞少艾初來乍到,沒領教過,還想再爭兩句,結果刑鳴毫不給麵子地扭頭就走,說那個親吻嘴唇的視頻清清楚楚就是猥褻無疑,沒必要一查再查,你要真閑得慌,再去別的組幫忙吧。
眾目睽睽下,一再被當眾打臉的虞少爺脾氣也來了,他追上幾步一把拽過刑鳴,臉迫近,唇也貼上去。
“喲!”阮寧在他們身後發出驚呼,大辦公區裏這麼多雙眼睛都瞪圓溜了。
看似激吻,實則無事發生,借著位呢。
放開自己領導,虞少艾斂起玩笑的心思,一臉嚴肅地說,這麼近的距離現場看著,都有可能發生誤判,那個一晃而逝的鏡頭根本說明不了問題。
險些親密接髑,刑鳴完全板起臉,麵色鐵青。從簡歷來看,虞少爺紆尊降貴來新聞中心當實習生根本就是玩票性質,他的主要興趣在音樂,去文娛中心歷練才合適。刑鳴不理解,你為什麼非查不可?
虞少艾眼睛一瞇,又極花哨地笑了,新聞人的直覺。
兩人對峙一晌,刑鳴再次轉身而去,你去《晚間新聞》的雜務組幫忙,現在就去。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刑鳴通過電話把自己的困惑告訴蘇清華,沒想到蘇清華的意思竟是一樣的,案子的真相留給公檢法,公眾有知情權,媒澧有監督權,你在這件事上發聲,已經盡到了一個媒澧人應盡的職責,錯不了。
可如果……如果真的錯了呢?掛了電話,刑鳴不覺寬慰,反倒更感難安,他心裏那一點點疑懼正被不斷放大。
周五晚上,《新聞中國》之後照常是《明珠連線》,新改版第一期,萬眾矚目。刑鳴沒想到,駱優在節目中的直播部分竟也報道起了劉崇奇的案子。
兩檔欄目深入報道同一個新聞,切入點當然不一樣。但與《東方視界》討論性犯罪者信息能否公開的立足點完全不同,《明珠連線》把觀眾視線全都聚焦在了劉崇奇本人身上。
刑鳴犀利,駱優更犀利,刑鳴質疑,駱優質疑得更深遠,角度更刁鉆,他甚至現場連線赫赫有名的當地電視臺,質疑地方媒澧在整個全國勞模性侵案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負麵作用,他們盲目放大人性中某一瞬間的善念,刻意塑造英雄博取民眾關注,從而放棄了媒澧應有的審核義務,對英雄背後的真實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