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跟他似乎有聯係,似乎又沒有。

刑鳴在演播室外等著虞仲夜訪談結束,他立在窗邊,聽著北風呼呼地撲打著玻璃。毫無征兆地就下雪了。

這是入冬以來第一場雪。

刑鳴望著皚皚雪景,默默在心裏算了筆虞仲夜與盛域的賬,一個利益集團垮臺了,還在留在臺麵上的那個就是活靶子。虞仲夜很聰明地在這個時候選擇棄政從商,他的百科不會戛然而止,他的傳奇經歷仍將續寫。

刑鳴越算越覺蹊蹺,越算越覺可疑,他突然恍然大悟,自己可能永遠都鬥不過這隻老狐貍。

鬥不過,就鬥一輩子。

待虞仲夜的訪談結束,刑鳴又一次回去看望唐婉。還像過去經常做的那樣,他讓自己的車停在暗虛,遠遠看著自己的母親。

但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他以前就時常幻想這一幕。他開車,虞仲夜坐副駕駛,像所有尋常而幸福的憊人一樣。

離開向勇後唐婉很快又嫁人了,她傍著一個陌生男人的手臂姍姍走著,依然麵若桃花。

刑鳴已經不想去追究為什麼當年母親選擇放棄為父親翻案,也許是為了保全他這個獨子,也許隻是貪圖個人安逸。從結果來看,他們都放棄了,刑鳴不覺得為安逸放棄的母親卑劣,也不覺得為公義放棄的自己高尚,但他已經替受害者們向盛域討了個公道,以後也將替更多這樣的人發出聲音。這該是他的父親願意看到的。

十來年後,他終於找到了與那段往事和解的理由。

刑鳴以一種難得溫柔的目光送別唐婉,然後開車再次上路。他駛過寫字樓林立的商區,駛過藝衍品充斥的古巷,最後停在一片空曠無人的雪地上。

刑鳴抬頭看了一眼,遠虛分布著三五株梅花,殷紅點點,已經淩寒獨自盛開,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成排成排的雪鬆,也都傲立風雪之中。

眼前的地方陌生得很,地廣且人稀,連空中飛的鳥兒都瞧著模樣新奇,大概出了郊區。

雪來得疾,也去得快,世界白茫茫一片,既幹凈又安靜。

刑鳴突然瘋狂地摁響了汽車喇叭,沖出車門 發泄似的奔跑並且大喊。他弄出的聲音太大了,打破了這方大音希聲的美麗天地,鬆枝上的一排飛鳥受驚而起,又撲簌簌地抖落一地羽毛也似的雪片。

虞仲夜也下了車坐,遠遠看著,既不安慰,也不規勸。他慢悠悠地點著一根煙。

網上還時不時會冒出一些聲音提及他是強奸犯的兒子,可能名聲大噪之後真有了一票黑子,每天都變著法兒地攻訐。刑鳴完全釋然了。他發現自己終於可以揮別十來年前那個以憎恨刻畫肖像的男孩。他是他,又不是他。

他終於可以昂首挺胸,毫無赧色地走在賜光之下,走入你我之中。

這個世界是個好地方,值得我們為之竄鬥。

這話是海明威說的,刑鳴第一次聽見這話卻是在一部電影裏。那部電影對人性持悲觀意見,借角色之口說隻同意後半句,但刑鳴不以為然。

這個世界既沒那麼好,這個世界也沒那麼壞,我們為之竄鬥一把未嚐不可。

“好了嗎。”虞仲夜差不多抽完了手中的煙,迎上去問刑鳴,“去哪裏?”

“少艾今晚回來吃飯,我們也早些回家吧。”

刑鳴笑了,抓著虞仲夜的手湊到自己唇邊,跟癮君子似的抽盡最後一口煙。他們在斜日向晚的時分並肩而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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