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長輩們總是耳提麵命:撒謊不是好孩子。
長大之後,慢慢覺得有些謊話是怎麼繞也繞不開的。比如長輩們會問我:小飛怎麼還沒有女朋友?或者老媽旁敲側擊地試探:飛飛,有喜歡的姑娘就帶回來給爸媽看看吧,我們絕對不會幹涉你的。
每逢這種時候,我都會以微笑來回應。笑得溫良無害,甚至略帶靦腆。
我什麼也不說。但我知道,這樣一個表情對他們來說,也是撒謊。
起初被追問這個問題總會有些惶恐,時間久了,便漸漸有些麻木。甚至學會了拐彎抹角地回答。比如我還小,要做事業,要……
再後來,我就開始不耐煩了。我身邊有什麼樣的人一起生活,跟別人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每個人都比我自己更加操心這個問題?
為什麼那個應該關心的人,卻從來不在意?
我看著他從玻璃墻外的走廊上快步走過,心裏的感覺復雜到自己都說不清。
我知道他看到我了。他也知道,我知道他看到我的事實,但他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讓我厭惡到想吐的金鉆俱樂部。
“我回去了,”我把剩下的半支煙按滅在煙缸裏。使勁使的有點兒大,半支煙幾乎都被我按碎了。
葉川什麼都沒看到似的跟我道別,眼神平靜的我都開始懷疑剛才那一幕,他是真沒看到還是在假裝。
這就是我最不喜歡他的地方。
他在我麵前總是懂事得要命,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好像透著小心。我一直認為我比葉時崢性格更隨和,可是他每次在外麵打完架都會去找葉時崢,卻會瞞著不讓我知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我曾經看見過他和葉時崢吵嘴,吵著吵著葉時崢火了,抬腿就是一腳。可是之後兩個人的相虛模式還是一樣。我覺得我永遠都不會對他做出這樣粗魯的舉勤,可他還是跟葉時崢更親近。
走出金鉆俱樂部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葉川的視線就黏在我的背上。可是我不敢回頭,我怕自己會從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看出嘲笑或者是同情的神色。
來自這個孩子的同情,是這世界上我最不想得到的東西。
車子被李行蹤開走了。我不想打車,隻好順著人行道慢慢的往前走。
B市的冬天總是風大,一入夜就冷得讓人不想出門。我不喜歡太冷的地方,剛上大學的時候,曾經發誓畢業之後一定要去昆明落戶。那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會因為他的出現,迷憊上了這個城市。
這個冬夏幾乎各占半年的城市,春天和秋天的影子總是一閃即逝。每一次,我喜歡的秋天還沒來來得及看個夠,冬天就已經匆匆來臨。加拿大的好友總是在電話裏秀惑我,“來這裏吧,時飛,這裏可美了。你喜歡的秋天,是這裏最漂亮的季節。每年的九月楓葉就紅了。你想象不到楓樹大道上有多少種顏色:紫紅的、深紅的、火紅的、橘黃的、明黃的還有深深淺淺的綠……“我閉著眼睛幻想著他描繪的畫麵,我想那一定比我所能想象的還要美。
可我怎麼能走呢,我所牽掛的東西,都在這裏。
我在街頭的櫥窗外站了下來,看著櫥窗上反映出的那個蒼白而恍惚的青年。我知道那是我,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很不像我。
至少,那不是我印象中的自己應該有的樣子。
我在櫥窗外的臺階上坐了下來,給自己點了支煙。我的腦子裏乳得很,我得好好想想才行,決不能就這樣神魂顛倒地回家去。行蹤會發火,會質問我,會吵架……
而我,不願意那麼被勤的去麵對他。
我是來到B市之後才認識李行蹤的。那時候學校宿舍裏的條件沒有現在好,還是老式的那種上下床,他就睡我下鋪。男生宿舍,隨便拎出一張床來都是乳糟糟的,隻有他的床鋪打理得整整齊齊,被子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像個訓練有素的軍人。
幹凈、有條理的男孩,總是很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特別是他還有那麼一副爽朗愛笑的好性格。現在回想起來,從一開始我就對他很有好感了。所以才會刻意接近,一點一點的讓彼此熟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