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客廳的門,那個忘了叫吳銘還是吳鳴的男人已經坐在靠窗的沙發上等著我了。李明琪坐在他旁邊正低著頭泡茶,從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嘴唇上一抹柔和的橘紅色。這讓我有些疑心李明琪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這個赤腳醫生。
吳銘,我先暫且叫他吳銘吧。這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人是李明琪,哦,也就是我二姐給我請回來的心理醫生。她認為一個男人有事兒沒事兒就問別人信不信有前生今世什麼的,是精神分裂癥的前期癥狀。如果不治療的話很有可能會越來越嚴重。不過,見到吳銘本人之後,我倒是開始懷疑得了精神分裂癥的人不是我,而是李明琪。因為在吳銘麵前的李明琪明顯和平時出現在我麵前的那個李明琪不是同一個人。
好吧,B市最有行情的心理醫生,青年才俊,國外某著名大師的關門弟子,這些光環還是很能迷惑一個懵頭懵腦的傻女人的。尤其這赤腳醫生長得還不錯。
吳銘沖著我點了點頭,微笑的麵孔看起來溫和而親切,“看起來氣色要比上次好,這幾天睡眠情況怎麼樣?”
我在他們對麵懶洋洋地坐了下來,“這就開始治療了?”
李明琪的臉色沉了沉,很快又恢復了微笑的模樣,“吳醫生,請用茶。行蹤不會待客,不周之虛還請你多包涵。”
“李小姐客氣了。” 吳銘很客氣地沖她笑了笑,“那就請你先回避一下吧。”
李明琪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就不情不願地退席了。我有點兒好笑地看著她竭力裝出一副淑女的儀態裝模作樣地走出客廳,又帶著同樣拘謹的神氣輕輕替我們闔上門。
吳銘順著我的視線看了一眼闔起來的玻璃門,笑微微地說:“你姐姐很關心你。”
我瞟了他一眼,“她現在更關心你。”
吳銘並沒有露出什麼窘態來,反而饒有興味地反問我:“你是因為這個覺得不高興嗎?因為她安排這件事的時候,沒有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或者說,沒有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我覺得他的問題簡直莫名其妙。
吳銘卻流露出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來。心理醫生就這一點最討人厭,裝神弄鬼的,明明沒什麼內容的小細節,他都能給你分析出個ABCDE來。
“這幾天睡得好嗎?”吳銘笑微微地望著我,“還有沒有做同樣的夢?”
我正在拿煙的手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第一次做那個夢是在葉時崢請客的那天晚上。
葉時崢莫名其妙地勾搭上了陳家的那個幺女,在正式訂婚之前帶出來跟親戚朋友們見個麵。雖然跟葉時崢不熟,但我和葉家的關係在哪兒擺著呢,自然是一定要去的。何況我心裏還存著一點私心,想要見見葉川。
葉川這個孩子,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給他定位。在沒見到葉川之前,我一直認為我是喜歡著葉時飛的。葉時飛是我見過的性格最好的人,溫和、理性,無論遇到多麼棘手的問題,他總是麵帶微笑,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會讓所有的人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頂著鍋蓋照樣可以過日子。
如果我是一個戰士,那葉時飛就是貼在我胸口的那一麵護心鏡。我們是生意場上最好的搭檔,至始至終都默契十足。
我曾經以為這樣就夠了。可是這個認知卻終止於我見到那個孩子的那一刻。
我還記得葉川穿著白色的製服站在西點櫃前麵的樣子。那是一個年齡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漂亮的孩子。不同於葉時飛的清秀溫和,葉川的漂亮裏有一種很張揚的東西,小火苗似的跳躍不定。他站在那裏傻乎乎地看著我們,表情有點兒呆滯,眼神無比驚訝。那個表情不像是見到了久別的家人,反而更像是行路的人目睹了一場泥石流的爆發。
那麼明顯的反感,讓人很難忽視掉。
果然是精神有問題的人吧,我那時這樣想。葉時飛說過他的情況。普通人哪裏會對陌生人的示好有那麼大的反應呢。
他的態度,實在令我迷惑。
我身邊有過一些漂亮的男孩子。葉川也漂亮,但是我總覺得他和那些漂亮的孩子相比又有一些不同。到底是哪裏不同,我卻又說不清楚了。那種感覺,就好像走夜路的時候看到黑暗中飄著一盞燈,明知那不是我將要前進的方向,可還是忍不住被那亮光吸引,不由自主的留神張望,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他。
也許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在某個特殊的時刻遇到這樣的人,明知不同路,但還是會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