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腰到山頂上,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任昊開著車跟在喬楚後麵,眉頭也慢慢地皺了起來。這女孩居然沒有穿鞋,雖然已經是黃昏,但被烈日烘烤了一天的柏油路,即使穿著鞋都不能忽略它的熱度,何況是光腳走在上麵。

女孩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走了近一個小時,她終於走到了山頂。任昊將車停在離她十幾米的地方,倚著車門,默默地注視著眼前被夕陽包圍的女孩子。

喬楚用力地抓著山邊的圍欄,不然她怕自己會站不住。她頭腦一片空白,今天發生的事情,那麽模糊,好像是一場夢。焱還是那個溫柔的焱,還是那個寵她寵上天的焱。

站在山頂,喬楚望著夕陽籠罩下的城市,絢麗一覽無遺。就是在這裏,他說過,他會永遠陪她一起看每一個日出日落。他說過,他會讓她比所有人都幸福。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仿佛在眼前一幕一幕重現,隻是現在,喬楚隻覺得雷焱說出的每一句話,都猙獰得讓她發狂。

「啊-」

捂住耳朵,喬楚叫得聲嘶力竭,最後,她跌坐在滿是石礫的地上。

好痛!

喬楚低下頭,看著自己紅腫的雙腳,還有被小石子劃破的小腿和手臂,細碎的血珠慢慢滲了出來。

痛!

是誰說過,當你的心痛到了極點,就感覺不到身體上的傷痛了?原來,這也是騙人的。

她還有知覺,渾身沒有一處不痛。還是說,她今天心痛得還不夠?

自嘲地想著,喬楚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和雷焱青梅竹馬,十幾年來,她的生命,哪裏都有他的痕跡,哪怕一個躲藏的地方,她也找不到。不再看那炫目的雲海,如來時一般,喬楚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

任昊看著眼前這個傷痕累累、如幽靈一般緩緩走過的女孩子,沒來由地一陣鬱悶,尤其是她腿上的一條條血痕,更是看得他心煩。對著喬楚狼狽的背影,任昊喊道︰「我送你下山。」

喬楚充耳不聞,繼續向山下慢慢地走去。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正眼看過任昊。

任昊今天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倔強。

五個小時,那個讓人氣悶的小丫頭居然光腳從鴻山走回午她離開的那條街。

而任昊今天也好似發瘋了,陪著她耗了一整天的時間。看著喬楚走回家裏之後,任昊掐掉手的香煙,立刻開車呼嘯地離開。他可不想再爲這個讓他奇怪了一整天的小丫頭費心了。

喬楚一身是傷,狼狽不堪地進了喬家,把一直守在家裏的喬哲和沈筱禾嚇了一跳。喬哲心疼地問道︰「楚楚,楚楚你怎麽了?」

喬楚低著頭,話也不說,恍惚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沈筱禾拿著咖啡,站在門邊,看著窩在藤椅上,茫然注視著窗外的喬楚。三天了,她不哭不鬧,按時吃飯睡覺,可是每天就這樣蜷在那裏,沈筱禾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沈筱禾將手的咖啡遞過去,喬楚接過,環在手裏。

輕輕地晃動著手的馬克杯,喬楚忽然低低地說道︰「夏威夷Kona。」

沈筱禾微微揚眉,靜靜地坐在喬楚身邊的地毯上,翻著手上的雜誌,沒有打擾她的意思,就仿佛每一個普通的午後一般。

香醇的味道,濃鬱的口感,是喬楚曾經爲它瘋狂的理由,而爲了她的喜好,雷焱總會想盡辦法,爲她找到她心儀的咖啡,就像手這杯夏威夷Kona一樣。喬楚握緊燙手的馬克杯,幽幽地說道︰「我曾經以爲,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知道我所有的喜好、感受。我也是最瞭解他的,他會一直愛著我、寵著我、陪著我。我們會一起慢慢變老,就算我早一步離開了他,他也會像爸爸愛著媽媽一樣,在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屋子裏,繼續愛著我,直到死去。」

細細碎碎的聲音,沒有太多的悲傷,就像是在說著一件最平常的事情。沈筱禾抬起頭,在喬楚的臉上,沒有看見痛不欲生的淚水。喬楚撐著臉,扯起一抹嘲諷的微笑,說道︰「小姨,我很傻對不對,一相情願,自以爲是地傻了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