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烏黑的腦袋,嗤了聲:「你想要我說什麼?」我伸手抬起他的臉,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我也愛你?」
然後我看見程嘯宗一臉平靜地回我說:「您認識我堂弟。」
我沒忍住挑了下眉。
聽見他繼續道:「您跟我讀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您畢業後來我所就職的公司應聘。」他頓了頓,「您在畢業一年間給公司人事投過四次簡歷,最後進了一個並不是很專業對口的部門。」
他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分明姿態謙卑,但是嘴角帶著笑,一副自信滿滿又勝券在握的樣子。
我就聽見他自信地繼續道:「您認識我。」他說,「在我認識您之前您就已經見過了我。」
這個人真可笑,他自信於我從來便是更加喜歡的那個。
我收回了自己手,努力保持冷漠:「哦?那又怎麼樣?」
他說:「我愛您。」他說,「我有想要跟您度過餘生的期盼。」
我笑:「所以呢,你想讓我說我也愛你?」
抿了抿唇:「我愛您,我屬於您。」
我笑:「噢?你想讓我說我也愛你,也屬於你?你捫心自問一下,你覺得自己配嗎?」
話音才落我然後我看見程的臉上頓了頓,他似乎努力維持自己臉上表情的平靜,在勉強了半響之後他平靜的表情便如同在高溫下的冰雕一般一寸寸地融了下來,最後露出的是一個冷著表情的他自己。
我架起腿看他臉上表情千變萬化,最後見他抬頭看我,負隅頑抗一般地死死地盯著我臉上。
我麵無表情地回視他。
幾分鍾後,他猛地扭開了頭。
我瞇著眼睛看著他半個後腦勺看了半響,冷著聲音告訴他:「誰允許你那後腦勺對著我的?」
他沒搭腔,好一會兒我竟然聽見了他吸鼻子的聲音,我伸手把他的腦袋扭了過來,就見這人眼底積著一點淚水,將落不落的懸在眼眶上,我的手指戳在他眼角的時候那淚水就順著我指甲滑到了我手背上。
我能明顯感覺到他那一粒水珠滑過手背帶來的刺癢感,一點一點地竄進了心裏。
他張著雙眼睛看著我,堅持了半響他啞著嗓音再次重複了之前的話:「我屬於您。」
我挪了挪手指擦了擦他眼角滾落的淚珠,壓下身子用唇壓了壓他的眼角,然後下移貼上他的嘴唇,最後告訴他:「而我讓你屬於了我,不對嗎?」
他屬於我,而我讓他屬於了我,這很完美,不是嗎?
我聽見程嘯宗從鼻腔裏嗯出了幾聲後他伸手抱住了我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有些事情我當然不會說,就比如我高二那年大概正值青春叛逆期,父母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各自有了各自屬於自己的溫馨,我去到哪裏都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寒冬臘月的時候被好哥們揀回了他家過年。
那年恰是大雪,推開窗戶就是一片鋪天蓋地的白色,我某天在他臥室吸著鼻涕他家中有人來拜訪,我平日本是不出臥室門,那日偏鬼使神差地出去看了一眼。
我現在仍十分清晰地記著那段時間我們學校上課,歷史老師在課堂上講二戰時期一麵155公裏的長牆把德國分為東、西德,記得老師講人類跨入新紀元的次年九月有飛機撞擊了紐約雙子塔……
我就在那拜訪者望過來的眼神中剎那間看見了柏林牆的倒塌、看見了雙子塔被襲擊、看見了一隻碩大的鯨魚跳出了海麵、煙花在空中炸開、毛毛蟲破繭變成蝴蝶、廢墟裏長出了鮮花。
一秒即是永恆。
這種事情,我連自己都曾騙到過,騙騙他想必也不是很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