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條細細的線握在手裏,風箏就不會飛走,他始終沒有再放開。

車開進了車庫,光線昏暗,依稀隻能看到人影輪廓。車裏的其他人在跟他說話,他跟那人道了別,而後去了電梯。

一路直升回了酒店房間,燈光乍亮,暖氣開始供暖,電子的啟動聲擠在我和他之間的寂靜裏,像一個突兀的預告。

他走進房間,往床上隨意一躺,後背靠著枕頭,這才低頭又看向手機裏的我。

房間裏的光線柔和,旁邊沒有了別人在,他語氣也仿佛沒有了那麽多的隔閡,簡短開口:“說吧,今天工作被人欺負了?”

“……”

在這段安靜裏好不容易控住的委屈又要上湧,我遲疑了一秒,“沒。”

他輕笑一聲,顯然不信,“你哪次不是遇到事情才敢給我打電話。”

“……”

“實習還要多久?”

“就到這個月底。”

“拿到實習證明之後還要繼續在這兒嗎?”

我抿了抿唇,有點想逃,“我不想了。”

他低低的聲音很輕在笑,“不是跟你說過隨時可以找我嗎。”

我停頓幾秒,小聲說:“我不想……”

他仍然神色柔和在看我,盡管我的攝像頭裏黑色一片,他什麽都看不到。

可是看著他的眼睛,我覺得勇氣仍然在我手上,“我知道那隻是個實習證明,你很容易就能幫我交差,可是我想試試,總有一天要工作的不是嗎,趁著還隻是實習,我想試試我能做到哪一步。”

盡管那個過程,很痛苦。

從恐懼人際關係,到成為人際關係中的一員,從害怕接聽電話到每天都要打好幾個電話,從站起來回答問題都緊張發顫到站在會議室裏彙報,其中的過程,痛苦得就好像把前麵二十幾年人生打碎,重新組合。

可是我還是想試試,因為我知道我不可能永遠活在象牙塔裏,這個世界的形形色色,我總要麵對。

我想變得更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點。

不隻是因為畢業總要出來工作,也因為周嘉也,我想讓他相信我一定會勇敢。

周嘉也仍然在看我,燈光淺淺,落在他的身上無端柔和,他神色不變,仍然微彎著笑,可他這次沒再說實習,而是問我:“林薏,如果不考慮經濟後果,隻憑自己的喜歡,你想做什麽?”

我沒猶豫,脫口而出:“當然是寫小說。”

“現在寫得不是挺好的嗎,學費生活費都能靠自己。”

“我……狀態不太穩定,有些時候,沒法寫,坐吃山空,總有一天會餓死自己。”

我的心理狀況,跟那幾年的舊事一起,同樣沒有跟周嘉也很正兒八經的講過,隻是他那麽心細的一個人,多多少少能猜到,隻不過同樣選擇了沒有戳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