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珍很喜歡看何冉畫畫,她與何冉約定好了,如果自己有機會出院,等頭髮長出來了,就讓何冉幫她畫一張肖像,何冉說沒問題。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她們該回病房休息了。

何冉和於珍從住院部的電梯裏出來,一張手推床與她們擦肩而過。

床上趟著個人,被白床單蓋住了臉,隻依稀看見一個身形輪廓。

在醫院裏住久了,這種情景自然見得不少。

何冉通常讓自己視而不見,以免亂想。

於珍卻站在原地不動,怔怔地看著床上的人。

她雙眼失焦,像夢魘一般喃喃道:“我看到她手上戴的鐲子了,那是我們隔壁病房的阿滿,我昨天還跟她聊天了……”

一邊說著,轉過頭來看向何冉,眼神空洞,“你說,有一天,我會不會也躺在那張冷冰冰的床上?”

何冉沒說話,她默默地走到於珍身後,推著她繼續往前走。

那天夜裏,於珍突發高燒,甚至心跳驟停了一次。

何冉被一陣嘀嘀嘀的警報聲驚醒,連忙下床叫了護士來。

情況非常緊急,醫生用了好幾次電除顫才將她從鬼門關搶救回來。

化療過多引起的高血鉀,導致心律失常,所幸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看著儀器上逐漸趨於平穩的心電圖,何冉也鬆了口氣。

直到第二日早上,於珍仍舊處於高燒昏迷的狀態。

能不能撐過這一關,還得看她自己的意誌力。

八點鍾,何冉照常下床洗漱,站在鏡子前梳理頭髮。

望著手心裏抓著的一小撮黑發,她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住院至今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早餐依舊腸胃不適,吃了又吐。

何冉休息了一會兒,給北京那位打電話。

她聲音裏帶著憂慮:“蕭寒,我開始掉頭髮了。”

那邊沒來得及開口,她接著說:“你早點來看我吧,不然就隻能見到一個尼姑了。”

蕭寒靜默了一陣子,沉聲道:“好。”

何冉遲遲沒盼來蕭寒,倒是先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秦早穿高跟鞋走路的頻率與楊文萍如出一轍,一連串清脆的腳步聲在病房門口響起時,何冉還以為是楊文萍來了。

她無動於衷,低頭繼續看書。

當一捧藍色的風信子花束出現在何冉眼前時,她才意識到站在對麵的人不可能是楊文萍。

楊文萍對風信子的花粉過敏。

何冉抬起頭,“是你。”

秦早對她微笑了一下,“是我。”

何冉將書放在一邊,“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秦早說:“向朋友打聽的。”

不知道她口中的朋友指的是不是蕭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