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來了幾個人,看樣子又是領導,但沒有鳴鑼開道,大張旗鼓,謝嵐山抬頭看了一眼,隻一眼,便覺得被樹杈子間漏下來的陽光晃著了眼睛。

一個高大男人,脊背似打了鋼筋一般筆直,一頭天然的淺褐色的發,襯著清俊麵龐、深邃眉眼,便顯得格外出塵。謝嵐山活了這些年,就沒見過這麼氣質卓絕的男人。

隋弘當時是去警校挑人的,簡單點說就是想找幾個能打入金三角的緝毒臥底。他一眼就相中了謝嵐山。

這個男孩看上去冷淡、沉默、不睦群,這些給人的印象不像後天雕琢培養的,倒似打娘胎裏出來就烙在了他的身上。隋弘眼光很準,認定這是一個可塑之才。

謝嵐山頭頂上方那片樹冠上,原本停著一隻極鮮豔的野鳥,正在高歌引吭。不知哪兒來一陣妖風,那鳥兒跟挨了石子兒打一樣,撲棱棱就飛走了。

風太大,搖撼著枝杈,樹葉落了一地,還跟著下了一場毛蟲雨。

那些在樹下切磋武藝的男孩子,被從樹上掉下的毛蟲冷不防地襲擊了,立馬罵罵咧咧起來,“操娘”之聲此起彼伏。他們對著地上的毛蟲一陣狂踩,那動靜,像兒時過年才掛起的長串爆竹,劈劈啪啪一通亂炸。

既噁心又好玩,男孩子們更鬧了。

也有一隻毛蟲掉在了謝嵐山的肩膀上。謝嵐山很淡定,很安靜,沒有加入那場男孩子們的狂歡,隻是放下手中刻刀,將毛蟲從肩上拿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身後的花壇,那片潮濕腐敗的泥土裏。

然後他繼續雕起自己手裏的木頭,目不視人。

這個舉動令隋弘感到驚訝。

他問隨行的教導員,這個男孩子叫什麼名字?

“謝嵐山。”明明樹下有好幾個男孩子,但教導員好像就知道隋弘問的哪一個,“長得挺精神的。”

“別是繡花枕頭。”隋弘笑笑,心說,確實精神。

“不是繡花枕頭,他警務專業技能相當過硬,體能訓練、內務標準都是最好的,”教導員說,“要說有缺點,就是不太愛說話,閑暇時間也不跟人交流,就喜歡一個人雕木頭,哪兒像未來的員警,倒像木匠。”

“敏於行而慎於言,公安隊伍就缺這樣的。”隋弘對這個男孩子更有興趣了,問,“能打嗎?”

“能打,”教導員忙不迭地點頭,“這小子的綜合格鬥水準是能打職業UFC的。”

“這麼厲害?”隋弘看似不相信,笑著說,“安排一場比賽,跟我帶來的人比一比,我看看。”

省裏數一數二的格鬥高手,真正的職業水準,謝嵐山到底隻是一個初入警校的學生,教導員說的有些言過其實。

但謝嵐山表現出來的鬥誌卻令隋弘印象深刻,他一次次被放倒,又一次次站起來,破皮流血也全不退縮,這個溫柔沉默的男孩子有股勁兒,不服輸,不怕死。

省裏的高手連扛帶抱著謝嵐山,將他扔出去,謝嵐山反應很快,掀腿絞住對方的脖子,與其一同摔倒。

兩人互相使出關節技,扭曲對方的關節,迫使對方認輸。這樣僵持了五分鍾,直到那高手嗷嗷直叫,謝嵐山還是一聲不吭。

“好了。”隋弘親自將兩人分開。

看謝嵐山臉色發白,一側肩膀不自然地仄著,額頭汗珠如豆粒一般直往下滾,問他:“脫臼了?”

謝嵐山咬牙忍著疼,輕輕“嗯”了一聲。

隋弘一抬手,巧妙一甩謝嵐山的肩膀,就幫他復位了。

“好好再練兩年,”臨走時隋弘拍了拍謝嵐山的後背,珍而重之地囑咐他,“國家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