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自己抽煙抽得心滿意足,不忘關懷身邊人:“不來一支?”
沈流飛搖頭:“不用。”
謝嵐山不信:“你有煙有火,又飆車又格鬥,居然自己不抽煙?”
沈流飛平靜說:“抽過,戒了。”
謝嵐山想想,擱別人身上匪夷所思,換作沈流飛就挺正常,這人前一秒還是謙謙君子,後一秒就又狂又野,跟精分似的。
抽著煙,把沈流飛留下的那張肖像畫拿來看了看,一個相貌周正的小男孩,談不上多好看,隻是周正,周正得教人乏味。謝嵐山一下樂精神了:“你看,那時候多傻。”
沈流飛也把畫接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兩眼,又拿起來,放在謝嵐山臉龐邊對比起來,淡淡說:“還是現在更傻一點。”
“傻也招人稀罕啊,”謝嵐山扭頭看著沈流飛,挑挑眉,“你要不是真暗戀我,怎麼連我小時候長什麼模樣都一清二楚。”沈流飛是模擬畫像專家不假,可高珠音都魔障成這樣了,說話有前沒後顛三倒四,畫不出那麼還原的。
“公安內部係統裏查的,”沈流飛也不否認,“我總要知道這個一上來就跟我攀親沾故的表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謝嵐山好奇追問:“什麼樣的人?”
沈流飛沉吟片刻,認真回答:“好人。”
謝嵐山嗤一聲笑了。又一盆大雨從天而降,水花濺濕了他們的褲腳。
沈流飛問:“你母親的病情……怎麼會這麼嚴重?”
謝嵐山好一會兒才搭腔,他垂下眼睛,用很輕的聲音說:“在她病情急遽惡化的那兩年,我不在她身邊。”
這話聽來輕描淡寫,但沈流飛知道,那兩年謝嵐山不在國內,他不為小我為大我,深入毒品犯罪最猖獗的金三角,九死一生。
“其實我去的時候她病情已經控製得差不多了,我也是回來後才發現,她竟然惡化得這麼厲害,完全認不出我了。聽醫生說,估摸是丈夫犧牲在了緝毒前線,兒子又要步後塵,我媽沒琢磨過這個勁兒來,一下就瘋了個徹底。”謝嵐山自嘲地笑了一聲,又把煙咬進嘴裏,用力吸上兩口。
對母親,他始終是愧疚的。
“末班船的時間已經過了,看來今晚得在這兒過夜了。”沈流飛看了看時間,“陶隊還有任務要交待你?”
“有任務也沒辦法,天公不作美,明天早上再坐船回去吧。”謝嵐山站起來,回頭垂眸,深深望著沈流飛,“不管怎麼說我得謝謝你,我媽糊塗以後,還沒這麼開心過。”
他突然抬手往大雨中一指:“你不是不喜歡玫瑰麼,我摘那朵簷上的花送給你吧。”
說完謝嵐山就發了瘋,一脫鞋子,赤腳沖進花園裏。他利索地爬上那個兩層樓的中式矮平房,一伸手就摘下了一朵紅色的無名小花,把它銜進了嘴裏。
看花形像是海棠或者桃花,但比海棠更嬌豔,也比桃花更晶瑩,可能是被風帶來的種子在這兒落了根,就這麼獨伶伶一朵,風吹不去,雨打不萎,一直野蠻生長著。
謝嵐山叼著花落回地麵,沒急著回來避雨,反倒在瓢潑大雨中仰起頭,張開手,淋他了一個酣暢痛快。
都說學繪畫的人對美有敬服之心,沈流飛一直看著雨中的謝嵐山,漸漸分不清是花好看,還是人好看。
把高珠音送來這個地方就是圖個清淨,所以島上酒店的客房也少,謝嵐山主動跟人要了一間大床房,與個大老爺們同床共枕,一點沒不自在。
沖完澡,兩個人掩不住一天勞頓趕路的困意,一起上床睡了。起初是背對背,但沈流飛快睡著的時候,謝嵐山忽然翻身,從他身後抱了過來。強勁溫熱的身體,像要汲取更多溫暖一般,緊緊貼住了他的後背。
沈流飛感到好笑,吃不準對方是不是故意的。這個謝警官身上有股完全不像員警的瘋勁兒,按說立功記過都占齊活了,一張臉皮又厚似老城牆,完全應該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又怎麼會流露出這麼脆弱而不設防的一麵。
然而不得不說,剛才那朵小小的紅花打動了他。它現在就插在玻璃杯裏,放在窗臺上。
這麼想著,沈流飛也轉過身去,把這個單方麵的接觸變成兩個人的擁抱,他們在黑暗中肌膚擦蹭,嘴唇相貼,安心睡去。